【儒微】微雨燕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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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尘微在路上捡到了失忆的清儒 “你再多嘴,我就一剑杀了你。” 尘微拿着松间云鹤示威,湛蓝的剑光在清儒一晃而过。清儒哽了一下,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你好凶啊。” 尘微冷哼,一剑鞘挥在清儒背上,催着他往前走:“更凶的你还没见过,真惹怒了我,你会知道什么叫恶魔!” 清儒审时度势,乖乖闭嘴。他直觉很想出言反驳,把这不知师承何处、名号几何的气纯狠狠辱骂一番,但他如今手无寸铁、内力全无、记忆全失,跑得也没尘微快,完全被尘微拿捏在手里。 虎落平阳四个字都写在了脸上,也只能忍了。 尘微走在清儒身后,嘴角已经咧到了后脑勺。 shuangsi了,尘微神清气爽,被清儒欺压多年,如今翻身作主扬眉吐气,简直如获新生。这么想来,为祸纯阳的谢采也不算十恶不赦,最起码他把清儒打成重伤失忆,于如今的纯阳首席而言可谓是居功至伟,鉴于纯阳首席在纯阳宫一呼百应的崇高地位,这对整个纯阳宫来说也是大功德一件。 失忆的清儒连说话都细声细气,斟字酌句,不敢对手持利刃的尘微有半点忤逆。这可是尘微做梦都梦不出的好事。 捡到清儒,属实是意外之喜。 自从清儒在落雁峰重伤柳词,随谢采下了东海,关于清儒的音讯便渺茫了许多。而后柳词缠绵病榻,花醉前线抗敌,宫中俗务并首席虚名莫名其妙就落在尘微头上,压得尘微一个头两个大,再管不得一个叛徒剑纯的死活。 再之后,传来谢采暴毙的消息,据说是不知名气纯高手的手笔。尘微将消息报告给柳词时,为这高手走的是六合流派还是气剑法门争执了一通,最后被柳词一个九转丢出了门外。 话没有说开,但俩人都心知肚明,清儒的六合和气剑都是半吊子,半吊子的卧底刺客八成和谢采一并葬在东海的风波里了。 死于谢采之乱的武林同道不胜枚举。夏小花重整少林后,意为祸乱中牺牲的众豪杰开坛作法,以慰亡灵,尘微带着纯阳阵亡弟子名单亲上少室山,返程时就在扬州码头遇到了清儒。 那时清儒套着破袄子正在搬货,笨手笨脚被船工一顿责骂。他被日头和海风折腾得灰头土脸,脚步滞涩,吐息混浊,看不出半点天下第一的影子,可偏偏又像极了清儒。尘微在旁端详了一柱香,把眼睛揉了又揉,还拦下个船工打听,才知道他是出海渔船从海上捡来的,醒来时失了忆,留在船上混口饭吃。 于是尘微出手阔绰,花了一两银子从船工手里买下了清儒。 “从今天起你改名叫洒比,”尘微提溜着清儒的后领,桀桀怪笑,“跟我走,你以后给我做奴隶。” 行至日暮,天边飘起小雨。春雨迷蒙,沾衣欲湿,二人顶着雨水寻至一处小庙,暂作歇脚。 此处香火凋零,人迹罕至,庙又破又漏风,正中的佛像满身蒙尘,蛛网遍布,仔细一看,上头黑白斑驳的痕迹净是鸟兽粪便。 尘微挥手招来清儒,扒下他的短袄外套铺在地上,盘腿一坐。 清儒被他扒得只剩两件薄里衣,又淋了雨,风一吹透心的凉,于是气得骂娘:“你他娘的,你是个人不?” 尘微眼皮一掀:“别狗叫,有本事你来拿我衣服。” 清儒气急败坏:“啊对对对,你有本事,你真有本事。当着观音菩萨的面,你也不怕天谴?” 尘微眼皮再一掀,看这破败的观音像,忍不住嘲笑:“我修道的,他管不着我,还是多管管他自己吧。” “修的什么邪门歪道,就知道欺凌弱小。”清儒小声嘀咕,“我迟早叫人给你两拳。咚咚咚。” 尘微当他放屁,置若罔闻,自顾自闭眼打坐。清儒赶了一天路,腰酸背痛腿麻,此刻也困意袭来,蜷缩在一角闭上了眼。 夜深时雨水骤然凶猛,噼里啪啦将破庙的窗棂砸得震天响。 轰隆——,间有春雷乍起,挟万钧之势破开人间夜色,雷声滚滚,震耳欲聋。 清儒因此惊醒。 说来难以启齿,他铮铮三尺男儿,实则害怕打雷。海上常有风暴惊雷,但凡风云变幻,他总瑟缩在船舱发抖。 清儒睁开眼,以为迎接他的又是刀光血影的梦魇,却见荒芜破庙里燃起一簇篝火,火光幽幽,烧得尘微拨弄木枝的影子摇曳不定。 木枝之中,还烤着一只剥了皮的兔子。 清儒这才闻到rou香,他的肚子适时咕噜一声,引得尘微意味深长地看了过来。 清儒被他看得发毛,扭捏地背过身去,尘微拿着穿了兔子的树枝冲他挥了挥:“怎么,不想吃?” 清儒抿了抿嘴,连连摇头。 “别嘴硬,过来。”尘微拿剑片下一块兔rou,“赶紧吃,吃完走快点。再赶不回华山,倒霉的是我!” 清儒只得接过,囫囵咽了。尘微见他吃得勉强,皱了皱眉,又切下一块rou递过去。 如此多次,一整只兔子都进了清儒肚子,清儒略显为难,往衣摆上擦了擦手上的油,道:“你不吃?” “我早辟谷了,沾点荤腥回头还要被骂。”尘微把剩下的骨头往外一抛,“味道咋样?” 清儒坦诚道:“没熟,很腥。” “不知好歹。”尘微愤恨地啐了一口,“真是不能对你太好。” 清儒委屈:“你自己要问我的,我不想骗你。” 尘微狠狠瞪他,又把他赶去角落。 如此一闹,倒叫清儒忘了外头雷雨交加。吃饱后倦意上涌,他渐渐阖上双眼。 正当清儒神思迷梦间,但听宝剑出鞘的一声清脆铮鸣,尘微厉声喝道:“滚出来!” 清儒一个激灵,鱼跃而起。只见一阵阴风恻恻卷过,那堆篝火便只剩残花败柳般的火星奄奄一息。接着扑面而来浓重的海腥气,熏得清儒呼吸一滞。 一道惊雷恰好劈来,电光瞬时闪过,照亮了门口矮小的人影——那人长得奇形怪状,浑身毛发,身形佝偻,双手奇长,逶迤近地。 “我当是谁敢来惹你尘微爷爷,”尘微挽剑,松间云鹤划出个漂亮的剑花,“原来是只海猴子。” 这原本是个派头十足的动作,可惜那剑刚刚切过兔rou,油都没来得及擦,被尘微这么一挥,上头的油渍也跟着飞溅。清儒不知道那只“海猴子”闻没闻见,但他恰好被一滴油甩到脸上,这时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只得尬在原地,心想,真不愧是你啊尘微。 好在怪人八成是没有发现,他抬头,在黄毛密布的脸上挤出个丑陋的笑容:“久违了,尘微。代我向柳剑神问好。” “柳剑神好得很,”尘微恶声恶气,“他寿与天齐,不像你们短命的谢采大人,命比纸薄!” 黄毛海猴子仍是笑:“托您的福,谢采大人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什么——”么字尚未出口,尘微眉头一皱,电光石火间意识到了其中关窍。原是这海猴子一路尾行,醉翁之意却在清儒。他急忙朝清儒看去,然而为时已晚,黄毛猴子身形鬼魅,已然行至清儒身前两尺,一柄制式特异的三叉戟就戳在清儒眼珠正上,只待下一息往前一送—— 尘微来不及暗骂自己大意,慌忙朝前掠步,预料中的血溅三尺并未出现,清儒不知以什么身法微微挪动脚步,那三叉戟顿了顿,拐了一个诡异的弯,于是清儒便像条泥鳅似的,滑到尘微身边。 玄剑化生势——尘微指间剑意就待此刻,在清儒变换位置之时骤然出手,镇山河的光辉将清儒笼在其中。 黄毛猴子一击不中,便知已错失良机,于是不再纠缠,收了三叉戟,面色沉沉,道:“你能护他一时,还能护他一世不成?大人麾下三千能人异士,总有个能拉他给大人陪葬!” “兄弟这么多,咋没保他不死呢?”尘微不屑,掸了掸剑,端的是风流潇洒,“你们这些海猴子海虱子,尽管来,来一个我杀一个,一晚上我杀五十个当夜宵。” 那剑上剩余顽固的油渍被他一掸,纷纷抖落,又甩了清儒一脸。 清儒:“……” 尘微面带警告地瞥了清儒一眼。 清儒:“好,微哥真帅!” 黄毛猴子见他俩旁若无人,眼珠一转:“微掌门,你和纯阳叛徒如此私交甚密,传出去,怕是令天下人寒心。” 尘微无辜:“怎么传出去,这里就我和他,还有你这个死人。” 黄毛猴子见他显然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恨得咬牙:“你个躲在柳词背后的废物,兄弟死光了才轮到你风光,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本事?”话罢,他立即挥舞起三叉戟箭步袭来。这海寇的功夫诡谲,身影飘忽,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他身上那股令人反胃的腥味,四面八方都是三叉戟舞出的残影。尘微站在镇山河护住的方寸间,屏息凝神,忽而向斜上刺出一剑。 “错了,错了!”海寇扯着破锣的嗓子嘎嘎笑,三叉戟从正下方撕开个口子,直冲尘微面门。 不想尘微只是虚晃一招,剑势陡然回斡,锵的一声,正巧架住戟尖,震得贼人虎口发麻。而后剑势不减,剑意激昂,正中海寇心口。 这海寇也是刀尖上讨生活的,当机立断弃了武器,矮身一窜,堪堪躲过一记两仪,不曾想尘微已经站到他正前方,抬手就是一招九转归一接万世不竭,将他击退在柱子上,撞得口吐鲜血,晕死过去。 “我没点真本事?”尘微得意收剑,凑过去踢了踢海寇绵柔的身体。忽然又是一记破空之声,这贼寇竟然死而不僵,趁尘微俯身之际,从怀里掷出一枚样式鲜见的小刀,刃上泛着奇异的光,直指尘微性命。 一息之间,尘微又从这破空之声中,辨认出另一个刻在骨子里的声音,他只见那丛篝火中一根烧了一半的树枝凌空而来,正击在那枚小刀上,硬生生将其击飞数丈。树枝上燃尽的碳灰在碰撞中扬飞,有一些落入了尘微眼中,他低头揉了揉眼,揉出几滴泪来。 那海寇吊着一口气,眼看最后一击不中,嗓中赫赫耸动,怒目圆睁,竟死不瞑目。 “你怎么哭了?”清儒凑过来,看见尘微眼眶通红,不解地道。 尘微忿忿,他的眼睛越揉越红,眼泪更是止不住,只好罢手:“你他娘的,就不能挑根干净点的树枝,这灰,妈的,太呛了。”。 清儒抬起手想给他擦擦,他用树枝使凌云剑,更是蹭了一手灰,此刻发觉,只好更为尴尬地放下,陪笑道:“事急从权,锋哥,要不我给你吹吹?” “有病!”尘微不痛不痒地踹了他一脚,“有这闲工夫还是快点回华山吧,再不回去,柳词就该拿卷宗压死我了!” 他怀里还揣着纯阳阵亡弟子名单,头一个就是清儒。他想,该记得把这个名字划掉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