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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和魔法,是存在的

    就在去年,在跟馨予重逢之前,顾刚就曾狠狠见识了,程家的“魔法”。

    那是交通队的案子:程家的某个大小姐,吸毒后飙车,撞死了个小孩子。

    所有人都达成一致,准备庭外和解,唯有那孩子的母亲,坚持要起诉程家。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大小姐取保候审,所有人等着开庭。

    然后在开庭的前一天,早晨,那家的爸爸车祸身亡。

    中午,又传来噩耗,二女儿被大货车轧死。

    下午的时候,局里接到消息,说大儿子被辆摩托车撞飞了百余米。

    最终,在临下班前,家里的mama,抱着仅剩的小孩子,双眼空洞地表示,愿意达成和解。

    整件事,顾刚全程看了下来。

    除了“魔法”两个字,顾刚再想不到别的形容词……

    在古人看来,我们坐在咆哮的铁盒子里狂奔,跟玻璃后面的幽灵讲话,也是“魔法”。

    一个是“横向”的时间,一个是“纵向”的阶层,之间骇人的庞大差距。

    所以顾刚觉得,馨予说的不错,除了“魔法”,还能怎么解释呢?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娘娘腔的小基佬,竟任性地,在馨予身上使用魔法……

    可能是受到魔法垂青,自鸣得意,也或许是脑子短路,意识错乱。

    当然,顾刚更愿意相信,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已经足够亲密。

    馨予胳膊支上脏兮兮的窗台,打开的衣襟间,双乳自然垂落。

    她微微抬起下巴,语气沙哑而迷人:

    “或许你不记得了,有一次,为了躲开你们,我把自己锁在了学校陈列室……”

    终于,馨予开始讲起,过去的事情了。

    顾刚握紧拳头,上一次他这般不安,是在深夜雨林里中枪后迷了路。

    “我吓得要死,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咬着大拇指,看外面一点点变黑……”馨予说着,扭头看向窗外,“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被色鬼班主任带回家摸逼?回家被喝醉酒的老爸揍到骨折?还是在大街上溜达?被你们当中的一个抓住?”

    顾刚吞了口唾沫,想起陈老六拿着照片找到局里,面无血色叫着“这是报应!”

    可他依旧觉得,馨予依旧迷人,就像……

    “我抬起头,看着墙上,那些伟人们的画像……”馨予抬头,看着一道道生锈的裸露管道,抬手抚住裸露的胸口,“我一边哭,一边对他们说:伟人啊!伟人!你们不是很伟大吗?你们不是被挂在墙上,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吗?来救救我吧!”

    ——伟人、伟人……英雄连……饭碗,盖住……盖住肠子……

    “这就是思凡给我的感觉!”馨予张开双臂,唱歌似地笑道:

    “我向他祈愿!他实现我的愿望!欺负我的人,一个接一个死掉!魔法?巧合?诅咒?发神经?还是你想说,我早就死了,这些都是我脑海里的幻觉?这他妈的!又有什么关系?程思凡是伟人!”

    想到那小基佬的照片,也如伟人像般,挂满馨予的大脑,顾刚吓得后退了半步。

    “你明白我的感受了吗?警察?”

    馨予举起双手,仿佛随八音盒旋转的精致提线木偶。

    顾刚不敢看馨予的眼睛,喃喃自语般地呻吟着:

    “那……馨予,我呢?”

    馨予依旧是同样的姿势,嘴角笑容,泛起丝苦涩颤抖:

    “再次见到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开心……”

    “那个,馨予……”

    跟我生个孩子吧?顾刚感觉,自己好像喝醉之后,弄丢了手榴弹的插销。

    “但你也一样!也是他们的一员!”大颗大颗泪珠,从馨予眼角滚落,“人是不会变的!爸爸!你要跟他们——一起死!”

    说着,馨予抓起墙边的金属架,朝顾刚狠狠地砸了过去……

    顾刚捂着头,嘬着冷气站起来。

    走廊尽头,馨予的身影,仓皇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这才明白,之前小基佬那句“你带不走她”是什么意思。

    顾刚摸摸头上的肿包,完全是连工伤都算不上的程度。

    可金属杆的打击感,依旧在脑子里清澈回响。

    顾刚想起之前队里,有个被手榴弹炸坏脑子的小伙。

    他的整个头被纱布包住,在病床上弹簧般仰卧起坐,口中大喊:

    ——冲啊!——冲啊!——冲啊!

    医生解释说,就像爆炸后的耳鸣,注视强光后的光斑,过于激烈的刺激,会一直留在脑海里。

    于是人就会困在某个瞬间,或者一段时间,像月亮围着地球,周而复始的打转。

    你以为你在前进?但你只是回到了之前的圆点。

    然后,虚假的希望……

    “冲啊……”

    顾刚喃喃自语,吞了口唾沫。

    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喝点,诶呀……

    顾刚把车留在医院,尽可能保持平稳的步伐,来到随便一家街摊。

    老板好像不在,但顾刚实在走不动了。

    他一屁股坐在小马扎上,双手捂住脸,疲倦地上下揉搓。

    手指滑下,布满血丝的双眼,微微张开一条缝。

    顾刚的动作停住,嘴里粗鲁呻吟道:

    “扯你妈的蛋!老康!”

    名叫老康的脏老头子,拿着一瓶酒,咧着满嘴黄牙,对着顾刚咯咯直笑。

    顾刚指着酒瓶上“战备茅台”四个字,忍不住道:

    “谁会信啊!这种东西!”

    老康摸来软踏踏的塑料杯,给顾刚倒了一大杯,怪笑道:

    “当然只有你啦!特地给你准备的——刚子你今天来晚了!”

    顾刚拿起酒杯,强烈的味道,金属丝般钻进鼻孔。

    就算是喝醉后吐出来,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顾刚抿了口酒,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笔,对老康说:

    “有什么吃的没有?”

    老康捻起纸币,在手中狠狠揉搓,仿佛老嫖在玩弄妓女的yinchun:

    “我给你做!”

    老康起身,嘭地点着脏兮兮的灶台。

    借着暧昧火光,顾刚看见锅台周围,堆满了黑色残渣

    ——老鼠、飞蛾、断成两截的蜈蚣,没有腿圆滚滚的蜘蛛……

    “都是好吃的东西呢……”顾刚喃喃称赞。

    仿佛在调制神奇的毒药,老康撕开一个袋子,把五颜六色的东西,倒入翻滚的漆黑沸油。

    顾刚猛地灌了口酒,瞳孔渐渐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