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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林楠笙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乖巧的吃过一顿饭了,不求细嚼慢咽品尝珍馐美食,只求速战速决退离饭桌。

    想法不错,但饭也得一口口吃,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小猫头鹰大气不敢喘一口的样子,顾慎言还是心软了不少,他拍拍旁边左秋明的肩,明显感觉到对方看过来的眼神还气哼哼的。老顾轻轻摇了摇头,手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随他吧。”

    说罢,老顾也不再管左秋明,这孩子对小林的感情比他更深更复杂,一时想不开也正常,他现在只是需要让自己放下。

    想到这里,顾慎言开口岔开话题,“去年冬天那会,你向组织提供过一个关于我当上海站有内jian的情报,我在后来及时联系上组织,汇报了这个情况,前些天接头人说,组织的审查已初步有了结果,藏在沈记杂货铺有个叫朱怡贞的女同志,很有可能就是陈逆安插在我党的特务。”

    林楠笙本来还心里面一万个感谢老顾,替他按住了左秋明,正准备恢复兴致大快朵颐,却不想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你说谁?朱怡贞?她是特务?”林楠笙觉得,自己没关注这中间缺失的一大段过程果然有报应了,“组织上怎么会怀疑她?这来历不明的是另一个人吧。”

    顾慎言抬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旁边本来还在生闷气的左秋明听到这里也严肃起来,“当时陈逆没有说他的内线是男是女吗?”

    林楠笙就是当事人之一,很清楚杀陈逆时的情况,更何况这个情报的来源确切来说是戴笠,这比听陈默群亲口说的还要可信,“我记得我当时说了内jian是沈记杂货铺那个姓孟的伙计,男性,年龄三十至三十五岁之间,中等身材。怎么组织没参考这些情报吗?”

    顾慎言轻瞥林楠笙一眼,不动如山,“这段描述你是怎么知道的,陈逆应该不会给你做这么泛泛的描述,如果真是他开koujiao代的,他只会说出名字。”

    林楠笙一噎,一时半刻不知如何回答,戴笠就算会帮他,那也仅限于跟他生命安全有关的情报,像这种组织内的情报,那个男人当时能开尊口给个提示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加之陈默群听后的反应,足以说明这个情报绝无差池。

    但是这个人具体叫什么林楠笙在当时还真不清楚,只是在那次追击中看过他的侧脸和背影,然后暗中去观察沈记杂货铺时又碰巧听人叫过他小孟。现在一旦确定那人就在沈记,两厢一合计,林楠笙只能给组织提供到这些情报,但这绝对不妨碍上级锁定问题人物。

    “当时情况复杂,陈逆死的突然,没能交代清楚,但明确说了那人在沈记杂货铺,我偶然一次经过沈记,听人叫过那唯一一个伙计姓孟,而我之前追击陈逆时,曾在半路遭到这个特务阻挠,当时看到了他的背影和侧脸。之前从没把这两人联想在一起,如今情报串联起来,还不够清楚吗?”林楠笙道出一部分实情。

    却不料顾慎言轻轻摇头道:“组织需要的是确凿证据,而不是仅凭几条线索的推理,就随意怀疑一个人。地下党上海站的领导在收到我的情报后,很重视这件事,但因为缺乏直接证据,所以当时本着宁错勿漏的原则,对沈记杂货铺这个站点里的两名同志同时进行甄别。经过将近一年的审查,最终组织认定是朱怡贞有嫌疑,孟安南同志应该是被牵连的。”

    林楠笙心里就觉得很离谱,虽然他主观上也偏颇朱怡贞认为她是清白的,但他是个专业的特工,不可能凭借主观臆断去向组织提供情报,他能确定是另一人,完全是基于那仅有的一次交手,他亲眼看到是个男人,这是铁证,绝不是什么推测。

    “老顾,你当时是不是本身就对我提供的情报有所怀疑,所以在上报组织时有所保留?”林楠笙永远是那个精明强悍的林楠笙,戴笠当年一眼看中他想要培养他,除了确实有rou体的一方面,可归根结底还是林楠笙无与伦比的聪慧,让戴笠这个天生性情冷淡感情缺失的人有了兴致。

    顾慎言没想到林楠笙会直接点出来,最初他自己是没有这个感觉的,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在反思这一过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确实如林楠笙所说,他当时一听小林的表述,就知道他这情报恐怕不是陈默群供述的,又联想到那一阵出现在上海的戴笠,就明了这情报应当是来自那个大特务头子之手。

    顾慎言对于林楠笙情感的纠葛虽然默认了,但在革命问题上始终是不信任那些人的,他怕林楠笙这一份情报被戴笠欺骗,所以在跟老纪传递情报时,故意有所保留。他希望组织通过内部的严密审查,顺势判断出结果,这样既避免着了戴笠的道,又最大限度的保证不会冤枉任何一位同志。

    林楠笙看着老顾沉默下来,便知自己所猜不错,他有些无奈的叹口气,“老顾啊老顾,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看着对面顾慎言想要反驳,林楠笙笑笑赶紧道:“老顾,我敢保证内jian就是孟安南,上级说是注重证据,但其实到现在你们也没有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是还是不是的直接证据吧。”

    顾慎言闻言也不气恼,喝了一口汤才说:“你可知道组织是凭什么确定孟安南没有嫌疑的?有一件事你可能还有印象,开春之后华东中共地下党组织发生了一次中等规模的动荡,有一个从抗战时期就打入我方内部的日本特务被擒获。这名特务在当时已经是华东地下党特情办事处的处长,其位置和作用至关重要,由他发展下去的特工也不在少数,这个人的被捕让组织清理掉一大批敌特分子,挽回了巨大的损失,其严重性惊动了党中央,为此还特意发电慰问。”

    林楠笙听到第一句就知道顾慎言想说什么了,他轻挑眉梢似笑非笑,“这个日特就是被孟安南揪出来的?”

    顾慎言知道林楠笙在阴阳怪气,但也顺着说下去,“没错,他在出门收集情报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线索,回来后他一直陆陆续续的寻找证据,最终替我党拔除了这颗钉子。事关这个特务后来归顺了国民党云南站,为他们提供了很多重要情报。这一招不可谓不重要,所以组织最后决定相信他。”

    林楠笙大概明白党内的想法了,一个一举抓获了敌特核心人物,并重创敌军情报组织的入党积极分子,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至于为什么即使确定了孟安南的身份,却也没有对嫌疑增大的朱怡贞冒然采取行动,一方面是老纪受到老顾的影响,对这条情报的怀疑态度更甚,轻易不肯下判决。再一个原因就是朱怡贞那个资本家父亲,林楠笙隐约记得递上来的情报中,就有说道中共正在积极争取爱国资本家朱孝先投靠阵营。

    不过林楠笙清楚,即便组织现在不处理朱怡贞,也绝不会再信任她,一旦被上级定性成分不明,等待她的就会是逐渐被组织边缘化,直至彻底舍弃。林楠笙还记得,那年朱怡贞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家千金,是如何投身于热血的革命道路中,那贯穿胸膛的一枪也没能浇灭她对共产革命的决心。

    “本来上海地下党的决定跟我是没关系的,我也不受你们领导,只负责提供情报。如果只是甄别朱怡贞的成分问题我也懒得管,但是放过孟安南就等于在我党埋藏了一个定时炸弹,不除不行。”林楠笙端着银丝嵌玉的粥碗慢条斯理的吃着,“我会向上级请示,允许我参与两人的甄别工作。”

    “楠笙,你真的认为内jian就是孟安南?”左秋明一直静静地听着林顾两人交锋,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

    “是的,我确定。”林楠笙吃完最后一口粥,用餐巾抿净嘴唇,先一步离席,他要尽快联系延安,取得上级组织的调查授权。

    在等待延安回复的空档,林楠笙联系上了保密局云南站的站长,也就是被他特意发配过去的沈醉。

    戴笠一死,曾经的嫡系一派必然受到波及,这也是南京的那几人早早就把林楠笙打发去上海的原因,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人不在南京就不会被打的措手不及,而戴笠的势力同样在林楠笙手里,足够他作出任何应对。

    沈醉身份就比较敏感了,他是戴笠的义子,而且他不是个坚定地党派人事,他和戴笠一样效忠的只是个人,曾经的戴笠只效忠蒋介石,那么沈醉就只效忠戴笠,戴笠脱离了蒋家王朝,沈醉自然也不会再为他们卖命。假设戴笠如果真的死了,哪怕蒋介石不动他,他也会自请放逐,然后逐渐远离国民党核心。

    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不可能避免受到波及,这其中还夹杂着来自其他派别的清算,就算毛人凤郑介民不排挤他,蒋介石也会动手。不过既然戴笠还活着,沈醉就还会跟着他干,林楠笙索性让毛人凤把沈醉发配到了云南,替他去完成任务。

    党中央的回信和沈醉的密电几乎同时到达,鬼美人这条线在延安的分量很重,所以他的请求上级自然很慎重的批复了。至于云南那边的问题,林楠笙想确定那个投靠他们的日谍到底是什么人,这又是从哪冒出来这么一个内jian。

    林楠笙拿着两份电文来到二楼的小花厅,一般晚饭过后,他们三人习惯在这里休息片刻。

    “这是延安的电报,估计现在上海站地下党也收到了同样的文件。”林楠笙把手里的电文递给顾慎言,“这是云南站那边给我的反馈,他们表示,他们从来没有过一个叫王福顺的日谍投靠他们……你们在抓捕日谍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将其击毙了?”林楠笙看着沈醉发来的电文,沉思良久问道。

    “……确实已经击毙,但是在此之前我们进行过对话,他也承认他确实是日本阿部家族安插在我党的间谍,并且还交代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将我方的情报集中向日本传递过。只不过他这些配合都是为了让我方抓捕的同志们放松警惕,在说完几句话后他就突然发难,在二次拘捕的过程中,被一名小战士的流弹击毙。”整个过程顾慎言并未亲身经历,是老纪转述给他的。

    “看来我有必要直接跟上海地下党的人谈谈了。”林楠笙的话让顾慎言惊觉问题的严重性,他想他们这几个月的甄别,可能真的从根本上就有问题。

    老纪在收到延安的电报后,就按照接头暗号联系了顾慎言。

    此前对于沈记杂货铺这个站点的监控并不是上海站做的,同体系不能互相甄别,所以都是就近与其他大站互相监督。他虽然亲自参与了抓捕日谍的行动,但是全程他也只能像个旁观者,真正执行的人不是他。如今这个案子竟然惊动了延安,并直接发电派人来重审,老纪很快意识到,可能是之前的审查出了什么问题。

    林楠笙是见过老纪的,在他还是个纯粹的国民党军统局上海站的一名小干事时,后来钟表行的据点暴露,老纪不惜引爆炸弹助朱怡贞逃离,林楠笙当时就觉得,共产党人带给他的震撼远远不止曾经监狱里看到的那些。

    如今再见到老纪,竟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

    “你就是鬼美人?”

    老纪看着眼前有过几面之缘的林楠笙,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年轻人,他是朱怡贞曾经心中的挚爱,也是曾带给他们地下党上海站许多麻烦的军统高官。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就是那个在党中央都极其特殊,代号鬼美人的高级特工。

    老纪知道这个代号的事情并不多,只知道鬼美人至因为在我党内部保密级别和执行级别如此之高,就是因为这个人是国民党内部的高官,手里掌握着许多其它特工无法接触到的核心机密,而从这个代号传回来的情报来看,也确实印证了这个人身份的特殊性。

    “你好,老纪,又见面了。”林楠笙看着面前这个有几分沧桑,卻不掩其坚毅和精悍的男人,突然就想到了梧桐树,看来我党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人才。

    “你好鬼美人同志,确实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面。”老纪看着面前青年越发精致的面容,倒也理解当年朱怡贞的感受了,确实没办法让人不沦陷的美貌。

    “时间紧迫,所有的寒暄等胜利之后,咱们不醉不归。”林楠笙没有摘掉礼帽和墨镜,就近找了个小方凳坐下,“关于你们依据孟安南的线索,组织抓捕日谍的详细经过,希望你能完整的再说一遍。”

    老纪也没有犹豫,将那天的经过,以及事件前后的情况,所有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林楠笙和顾慎言都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林楠笙会就一些忽略的细节询问,很快这起案件的前因后果和经过就被两人还原出来,一旁的老顾越听脸色越深沉。

    “看来我们都被孟安南骗了,他应该是从陈逆那里知道王福顺的存在,他早就知道我党有这样一个内jian,为解这次危机才拿出来用的。”老纪紧握着拳头,眼含杀意,“什么投靠国民党都不过是他为了加重自己的砝码编造的,内战期间抓日谍显然不如抓一个国民党特务更能让组织信任。陈逆给日本人当了那么多年的走狗,手里估计掌握了一点他们接头的暗语。那一天那个日谍本来挺配合,突然发难就是因为当时孟安南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恐怕是暗语,那个日谍听懂了,才会改变心意。最后他在引导那个日谍走入战士们的狙击带,自己趁乱将人杀了,还能说是被流弹误伤。人一死,怎么说还不是全凭孟安南那些所谓的证据。”

    “好一个偷天换日,借刀杀人啊!”顾慎言以拳击打桌面,语中满是恼恨。虽然当初选择隐瞒一部分林楠笙的情报,并非全部出于对他情报来源的反感和不信任,但自己的主观意识也确实险些耽误了大事。

    林楠笙知道老顾心理不舒坦,拍拍他的肩膀,“孟安南是陈默群精心培养的特务,受过国际上最专业的军事化训练,好在现在为时不晚,不用太自责。”

    老纪很清楚,这次的问题其实不归责于任何人,本来搞情报工作首要记住的就是必须行事缜密,对于来源可疑的情报自当进行甄别,实在无法确定的只能选择不报,是敌人太过狡诈,专门钻了组织审查流程的空子。

    “如今过了这么长时间,那些蛛丝马迹恐怕早已被孟安南抹除,我们很难再找到他的疏漏,朱怡贞同志不是专业的特工,估计平时也没能发现他的马脚。我们得尽快抓到他的把柄,为组织除掉这颗毒瘤。”

    “这个倒是不难,有各位的配合,我想他很快就会暴露自己。”林楠笙说着,已经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已经让王石安活的太久了,以往不杀他是因为林楠笙对于上海当地的势力掌握不足,有一个地头蛇在他前期压力会小很多,现如今宪兵队已然在他掌中,盘踞在上海的三大国军势力他已掌握其二,剩下的卫戍司令部属于军委,他们独立于其他机构,轻易不会掺和当地势力。

    在大权尽握的当下,王世安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也是时候送他去见陈默群了,让这两个老对头在黄泉之下好好叙旧。

    死之前也算物尽其用吧。

    “站长!”张秘书压低声音,又谨慎的看了看左右,才进入王世安的办公室,转头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没弄出声响。

    “有线索?!”王世安看张秘书这么紧张,猜到可能有发现,他最近可谓诸事不顺,最大的威胁林楠笙回来了,逐步转移去台湾的家产在路上被劫了三车货,陈默群死前隐约透漏他安插在共党里的特务,至今也没发现接头方式,他通过特殊渠道联系了何总长手下的线人到现在还没回音。

    每一条都让他有极度不好的感觉。

    “这是从陈默群一处房产里找到的……”张秘书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放着一条粗制的麻布条,“这上面的缝线和褶皱是当时和陈默群接头的暗语!”

    “真是天要助我!”王世安一边神经质的低语着,一边夺过那块布条,展开后仔细辨认,果然发现了一串熟悉的密码,他连忙通过密码本解开暗语,得到的是三个银行保险柜的户号和密码。

    “陈默群肯定有重要东西存在这几个保险箱里!”张秘书看着布上的信息也激动万分,他是王世安早年就带在身边的心腹,以前王世安做的那些事多半都经过他之手,两人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蚱蜢,要是王世安能寻得一线生机,也意味着他还有活路。

    “太好了!太好了!”王世安窄小的眼睛因为兴奋眯的更狭长,透着一股jian诈,“对了,你这是从哪里找到的,没让‘那边的’发现什么把柄吧?”这个‘那边的’便是指的办公室在大楼另一侧的林楠笙。

    “放心吧站长,这批证物都是林楠笙签批通过的,他不会轻易回头调查。当年陈默群在76号时曾置办过一些房产,除了临街的屋子用来开铺子,大部分用来做出租房,在他死后这些房产有的被当地乡绅盘了去,有的归了林楠笙,剩下的都收归国有统一调配。”张秘书抹了一把汗,解释道,“林楠笙杀了陈默群后,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排查他的私产和秘密安全屋上,负责排查这些出租房的人检查根本不仔细,囫囵个儿的看一遍,没有明显可疑之处就记录在案,上头分剩下的很快也拍卖出去了。最近我一直按照您的指示暗中排查,终于被我在一处乡绅盘走的大通铺房里,找到一条包裹在凳子腿上的破布,就是这条!”

    王世安在心中研磨了一遍事情始末,也觉得前后没什么问题,林楠笙绝对想不到,线索就藏在那些被他忽略掉的每天挤着几十人睡觉的大通铺租房里。

    “咱们兵分两路,你带人引开左秋明,我去把银行保险柜把东西取出来。事不宜迟,以免迟则生变。”王世安觉得如今之计一定要行动快,一切都要赶在林楠笙前面。

    张秘书带着几人正要出门的时候,果然被左秋明拦住了,问清楚原来是要找接头的线人,便顺势说可以带着人和他一起去,张秘书求之不得,但面上还是一副推拒之色,最终好像托辞不过才不情不愿的和左秋明一起离开。

    王世安看着大部分情报组的人都走了,便也收拾东西下了楼。

    “站长,有事出去啊?”

    “前两天约了民政局的老刘,这不搬家么,有些问题跟他提前说说。你们忙着,我办完事就回。”王世安自然地和路过的同事们打招呼,倒也没人怀疑。

    开车在路上转了几圈后确定身后没有尾巴,王世安才向第一个汇丰银行驶去,陈默群很谨慎,他把东西分开寄存在三家银行,缺一个都可能无法获取全部信息。王世安拿着户名身份登记,果然在这个银行保险柜存了东西,等银行保险员离开后,王世安确认周围没有人,便迫不及待的用密码打开保险箱。

    小小的箱子里有一块手表,是市面上不算便宜的梅花牌腕表,在王世安这种敛财无度的人眼里,这只能算是不入流的便宜货,无甚稀奇。手表似乎已经坏了,表盘里缺失了秒针,时针和分针则停留在4点12分处不动。

    王世安妥善收起手表,不再停留,快步离开银行,开向下一家华东银行。他如法炮制的打开了保险柜,里面是一封精美的信,还粘着初春时做的桃花标本,信笺上散发着清雅的桃花香气,任谁看了这都是一封情书。里面的内容也确实像情书,取自《小雅·采薇》的两句诗: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王世安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得偿所愿,陈默群怎么可能在银行保险柜里保存一封情书呢,这必然是接头暗语。他马不停蹄赶往下一家长兴银行,终于在保险柜里又看到写着他熟悉密码的信纸,王世安此时的心情可谓欣喜若狂,他带着所有东西一刻也不停留的赶回办公室,找出密码本对照着文字开始翻译。

    纸上共有五行字,第一行翻译过来是接头时间,每月两个连续逢七是接头时间,也就是在七号、十四号、十七号、二十一号、二十七号,二十八号这六天里,取任意连着的两天连续发出暗号,才算呼叫有效;

    第二行说的是接头方式,在上海当地一个叫小虞日报的报刊表白栏里,发布指定暗语;第三行则说暗语在另一处保存;

    第四行则是接头地点,呼叫成功后,第二天到城郊三十里绿树林东侧一处断坡,那有块又大又光滑的石头凳子;

    第五行说的接头暗语,就是那块梅花牌手表,没有秒针,时间定格在4点12分处,线人手里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手表,对上则接头成功。

    王世安眼中闪过精光,陈默群捂了这么久保命王牌,终于还是落到他手里。

    一个黑影从王世安窗口一闪而过,他没有察觉,也不可能有察觉,窗外可是四楼,四周围还有暗哨,再怎样王世安也想不到,有人会躲在窗外暗中监视他。

    “如何?”林楠笙慢条斯理的收拾东西,到点该下班了,工作是党国的,身体是自己的,林楠笙可是记住了。

    “一切顺利。”聂晨淡淡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