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那场采访/被野兽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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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通过监视器早已知晓了一切,他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出好戏。他看到那个白发男人发现监听线时暴怒得像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却只用力撕拽出其中一根,他登时明白了另一条监听线的主人,于是抑制不住得大笑起来。他等丹恒离开房子后就彻底关闭了所有设备,它们已经没用了。 刃转而专注地面对起自己的雕像。那个警察此刻正在房子内团团转,搜索自己的蛛丝马迹,想必迟早会杀到他面前,不过他不在乎,相比之下他更在乎手上的雕塑。灵感就像流沙转瞬即逝,他要趁记忆还鲜活将它们全部捕捉。他闭上眼睛,将思绪重新沉浸进之前的那场采访中,去抓住他想要的东西。 * 今天是刃接受采访的日子,他站在展会前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刃在那个黑发青年还在遥远的马路对面时就轻松锁定了他,他似乎有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特质。青年高昂着他的头颅,站立的姿态很挺拔,这使他单薄的身体看上去像冷刃一样锋利。绿灯亮起,青年迈开了步伐缓缓走来。 刃等得有些心焦了,虽然在他看来黑发青年的体格格外娇小,但对方仍然是一个成年男性,而作为一个成年男性,青年的步子迈得实在是太小了。 刃巡视了他周围发现了其中原因,青年不紧不慢地跟在一个老妇身后,保持的距离恰好够他一个箭步上前阻止任何意外发生。做这些事的时候青年的眼睛依旧目不斜视,面上没有丝毫情绪,看不出他在关心着谁。那个老人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一个陌生青年短暂的保护,在路口他们就分道扬镳了。 青年走到他面前,在他走近时身上那些锋利的气质就消失了。刃看到他与简历上照片有细微不同,他戴了一双眼镜,这使他的脸看上去更小了,那清浅的眼眸在镜片后显得更加温和,手里抱着个摄像机,模样看上去乖巧得过分。 丹恒向他点头问好,为自己的晚来表示歉意,但他们知道彼此都没有迟到,丹恒提早半个小时到了这里,刃却到的比他还早。 刃只是点头回应,与青年一同走入展览,开启了一段无比平淡的采访,丹恒问他就答,其余时刻他都保持沉默,展会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二人的言语是一样的简短凝实,情绪是一样的波澜不惊。如果有另外一个人在场,听到他们俩舒缓的低语可能会听得直接睡着。 这样平静松弛的交流让青年非常放松,刃看着他的肩膀轻轻塌了下来,他微微侧头认真倾听自己的话,露出一截腻白的脖颈,他脸上细碎的绒毛使他看上去更加稚嫩柔软,他看上去洁净如初雪。 像一名雏妓,刃的脑子里一闪而过这样不合时宜又下流冒犯的想法,他将它们压向深处,继续用低沉温和的声音回复着丹恒的问题,他面对青年的姿态像极了一个耐心且情绪稳定的长者。 在提及年龄时,丹恒略有诧异,男人今年37了,恰好大他一轮。这个年龄对一名取得如此成就的艺术家而言非常年轻,年轻过头了,只能用天才形容。但男人保持得极好的健壮身材,那撑起了全身布料蕴藏巨大力量的肌rou却又让人看不出他奔四了。 丹恒顺势问起他的早年经历,对方给出的回答让他第一次在这场平和得不得了的对话中感到迟疑。 刃说在这里他说不出口,他要求回到他的雕刻工作室,在那里他会细细告诉他。 * 刃本以为对方会一口答应下来,能去他的工作室挖掘他的过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这如此常规的cao作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再加上毫无破绽的前期接触,丹恒没有拒绝的理由,但他却还是陷入了犹豫,眉头微蹙,那种放松的姿态被收回了,丹恒扫了几眼男人。刃一眼就看出来此时的丹恒已经跳出了采访者的身份,正在用他自己的身份审视他,判断他是否安全,他要不要接受男人的提议。 是个比他想的更容易不安的孩子,刃想着,两手微摊全然放松地接受对方的打量。此时的他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刚才的全部表现足够让对方放下戒备,他坐在被审席上,充满期待地等待对方给出的审判。 他通过了考核,丹恒微笑着说好,他很荣幸。 * 丹恒坐在刃的车上,车平缓驶入一片栅栏围起的园区,驶向中心的大平层建筑物。男人的工作室坐落在极偏远的地方,网上对此没有任何可搜资料,丹恒怀疑别说来过知道这里的人都屈指可数。 丹恒在踏入这屋子的时候就隐隐有了被骗的感觉,不是针对这个地方,而是男人来到这里后追加的要求,他希望自己能做他的模特,没有任何换装和指定动作要求,怎么自然怎么好。 丹恒几乎是抱着来都来了,当模特不至于掉块rou的心态坐到了男人指给他的沙发上,丹恒祈祷男人不会突然拎出个宝石项链要他戴上然后要他把衣服脱了倚靠在沙发上,万幸这件事没有发生。 丹恒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略显僵硬,男人没有说什么,他极快得画了两张速写,找到感觉后才从画板后探出脑袋希望丹恒换个姿势,越放松越好。丹恒梗着脖子没动,他听到男人低叹一声,离开座位给他拿了个薄毯。 “就假装是要午睡吧,用你最舒适的姿势”,男人说着,语气是来自一个年长者的温和与安抚。丹恒终于还是被迷惑住了,他侧躺下来闭上眼,两腿夹着被子,身体微微蜷缩,看上去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丹恒听到男人的轻笑顿时要改变姿势,但他的腿受到了微微的阻力,他睁眼看到对方非常克制地用两根手指捻住了他的膝盖阻止他,手指的接触面很小,只短暂触碰了一下就收了回去。丹恒不动了,躺了回去,男人于是也坐回到座位上专注得画着。 工作室内只有沙沙的笔画声,刃的眼睛在画板和青年之间穿梭。少年清瘦的骨架在薄毯的修饰下,显得圆润起来,那流畅漂亮的线条从肩头急陡得滑落到细窄的腰间,再攀升回臀侧。 少年被朦胧的莹光笼罩,看上去像一座祥和的圣母像,刃觉得他侧躺的姿势像是适于哺乳。 “你生过孩子吗?”刃冷不丁问到。 “……我没有小孩。”丹恒觉得男人的问法怪极了,他睁开眼,看到原本坐着的男人不知何时改变了姿势,改为单膝跪地,用一种诡异的虔诚姿态画着…… * 丹恒的模特任务终于结束了,男人信守承诺,开始娓娓道来自己的生平,那跌宕起伏的人生。他讲述自己因战争灾难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后被怀炎大师收作学徒,成年后他不安于现状转而去当兵,上过战场,并且差点死去,那次任务小队除了他全军覆没,伤重昏厥的他被和其他尸体丢在一块用子弹扫射,但他却奇迹般得没被成功击杀,在无边的黑夜,他在一众尸体中睁开了眼睛,他…… 丹恒认真地聆听着,但男人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丹恒抬眼看他,却惊恐地发现男人此刻身体紧绷浑身颤抖,双目赤红瞳孔涣散,牙齿紧咬住自己的虎口,伤口鲜血淋漓。 PTSD,丹恒脑里闪过这个词,男人很明显已经堕入那段黑暗的情绪中并产生了应激,他扑上去抓住对方的手试图停止他的自残行为,不断呼喊对方名字试图唤回他的意识,但对方的身体纹丝不动,眼睛依旧涣散无光,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几乎要将自己的手指咬下来。 “得罪了。”丹恒不再犹豫,伸手干净利落地卸了男人的下巴,男人无力撕咬,手垂了下去。 丹恒舒了口气退开男人身边,但瞬间他的汗毛炸起,强烈的杀意使他脑中警铃大作,他此时仿佛不是置身于人类社会的一个建筑物中,而是身处野生动物的狩猎场。 男人停止了自残行为,意识却没有清醒,仍然像个野兽,而他未成功发泄的攻击性转移目标锁定在刚刚触碰他的人身上,丹恒已经被他视作猎物。 丹恒看到男人目光仍然是涣散的,对方似乎无法辨别眼前的景象是幻象还是现实,他看不到自己,但他调动了自己的其他感官试图找到他,丹恒能感觉到对方正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寻找另一个活物的动静,对方的下巴还是脱臼的,涎水挂在嘴边,他现在的姿态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丹恒看着对方摸索着向他靠近,他浑身僵硬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人在清醒时会不可控地分泌唾液,丹恒含着它们不敢吞咽以防发出声音。丹恒保证自己安静得宛若死物,如在场所有雕塑别无二致。男人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似乎要转身离开这里。 下一秒丹恒看到男人该死的狗鼻子煽动了一下,然后那双涣散地双眸就笔直射向他。 他闻到自己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