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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领养和甜丝丝的棉花糖

    

童年、领养和甜丝丝的棉花糖



    1

    凛冬已至,冷冽寒风吹得枝叶簌簌作响。

    街头长条椅上坐着一对情侣正在掰一只胖胖的烤红薯,白烟顺着缝隙挤出在空中飘散,让冬天具象化起来。

    夕阳橙红色的霞光染红了一旁轮椅上的人。程鸢夏从情侣身上挪开视线,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层层叠叠的云朵好似棉花糖。

    他想,没吃过棉花糖,看起来应该甜腻得人发慌吧,还好他没吃过。

    不知道今天即将领养他的父母会不会带他吃难吃的棉花糖?

    新父母一定很温柔。

    一定很优雅。

    一定会喜欢乖巧的他。

    一定会全心全意爱他。

    一定会不抛弃他。

    ……

    霞色透过树梢的光斑跃动在程鸢夏乌黑的短发间,几根呆毛随风竖起,他拢了拢膝盖上的浅灰色毯子。

    “鸢夏!鸢夏!”

    两道陌生中年男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程鸢夏的耳朵里是那样轻快、光明。

    院长mama走了过来,推着程鸢夏的轮椅转过来。

    他看见一个端庄柔美的女人和一个贵气儒雅的男人。

    是他理想中的父母。

    两人推着他的轮椅,缓缓行于归家路上,骨碌碌的轮子声清脆。

    程鸢夏低头看向地面,残阳映照着三道影子呢。

    爸爸mama,大家都是缺一不可的哦。

    2

    收养他的父母给他暖和衣服、给他温馨舒适的房间、还给他买了棉花糖。

    棉花糖甜滋滋的在口中化开,程鸢夏弯起笑眼。

    十四岁的少年,感情来得纯粹干净,短短时间里程鸢夏就会甜甜地叫爸爸mama了。

    他知道爸爸是牙医,很会赚钱。

    mama是人民教师,很会教孩子。

    但是他们没有过多时间陪伴鸢夏,他们很抱歉地在程鸢夏脸颊边一左一右亲吻。

    程鸢夏保证自己在家乖乖呆着。但是不保证完全独立,他偷偷上网搜过,太乖巧会让父母放心。

    如果爸爸mama放心之后,就会觉得自己不需要他们了。

    程鸢夏学做饭给爸爸mama吃,使用轮椅挪动在厨房间并不是很方便,还没来得及装笨手笨脚,当晚他就在脸上烧灼了几道口子抬起脸给爸爸处理伤口。

    爸爸mama一言不发的低气压让程鸢夏恐慌极了,不能……不能再被抛弃!

    3

    焦黑的毯子滑落在地板上,程鸢夏却没有去管它,他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抹光嘎吱一声消逝在檀红色厚实木门。

    他的膝盖渗着剧烈疼痛,拧着扶手的双手用力,油点子泛红的伤口明晰可见。

    门外是mama循循诱导的声音,像哄孩子,也像训导。

    “爸爸mama本来以为小鸢夏是一个好孩子……没想到管不住……”

    具体的程鸢夏也听不太清了,耳朵嗡嗡作鸣,胸间室闷得窒息,泪水淌过脸颊。

    爸爸以一句:“我们害怕你受伤,决定关进屋子罚禁闭。”

    结尾。

    哭得嘶哑的他跌落黑暗里,扒着门不知所措。

    程鸢夏抚摸着空荡荡的心,泪水抿进唇里,仿佛还能尝到第一次吃棉花糖的甜蜜。

    噗呲——

    心口捅开一刀,呼哧呼哧穿过凉风。

    4

    程鸢夏不能走不能动,没人记得给他做腿部放松,他也不在意。

    偶尔使了些小伎俩让爸爸mama放出来,后知后觉的爸爸mama却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向他,程鸢夏仿佛犯了错一般乖乖滑着轮椅,再次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

    好黑,好冷哦。

    “鸢夏,那个房间才多大呀?怎么可能呼吸不过来呢?别再骗我们了!”mama怒目圆睁。

    房门上了锁,咔嚓的清脆音落耳。程鸢夏紧紧闭上眼,茶棕色眼瞳溢满忧伤,心瞬间结成冰,破裂崩碎。

    ……

    或许是忘了他,爸爸mama已经三天没有给他喂饭了。

    程鸢夏脸色苍白地歪倒在轮椅上,焦黑的毯子静静铺在腿上,他的手紧扣腹部,里面是滔天的痛意。

    爸爸mama,只能让你们离不开我了,他想。

    5

    程鸢夏偷走了爸爸药箱里的安眠药和镇静剂,打在它们的主人身上。

    他用绳子套住他们,用劲拖进房间里,厚厚的地毯上是两滩人。爸爸mama一句话不说,没有训导也没有夸奖。

    他知足吧,爸爸mama安静地陪着鸢夏就够了。

    因为以前的自己是坐在轮椅上不能自如走动的,程鸢夏还拿了两把椅子放进房间中央,一左一右绑住爸爸mama。

    窗帘被久违地拉开,阳光明媚地照着屋里面对面的三个人,最里面的地板上是整整齐齐三道影子。

    爸爸mama,缺一不可哦。

    6

    “鸢夏!你在做什么!”

    不知多久,爸妈的怒吼拉回程鸢夏幻想的思绪。

    爸爸mama精致的容貌变得狰狞,他被吓到滑着轮椅向后一步,而后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做什么?当然是组建甜蜜之家呀!

    “爸爸mama,你们现在还能呼吸的过来吧!”程鸢夏甜蜜的笑容扩大,俊美的脸满是纯真。

    同样的三天之后,程鸢夏惊奇地发现爸爸mama理解他了,他自责地咬唇,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他连忙给爸爸mama解绑。

    刚解开就被爸爸的拳头打偏脑袋,然后mama的高跟鞋踹在背上,半残的腿骨上戳穿了两三个血孔。

    程鸢夏趴在地上盯着不远处的焦黑毯子,勾起唇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他发誓不要再吃棉花糖了。

    叫人伤心的棉花糖啊。

    7

    感觉生活就是处处充满意外啊。

    程鸢夏的爸爸mama死掉了,在被程鸢夏捆绑解开后的第三天,驾车去福利院回家的路上被水泥车撞毁了。

    两行泪倏忽流下,程鸢夏怔怔地消化这个事实。

    直到被警官扶起来,医护包扎腿骷、脸部伤口后,程鸢夏才开始嚎啕大哭。

    而相关人员开始着手处理这个孤儿的后续事项,程鸢夏拒绝了回福利院,继承父母的遗产。大家都不忍心再让小孩受到伤害,便没强硬让程鸢夏有监护人。

    只能定期安排福利院人员来探望程鸢夏,程鸢夏也落寞地点头答应。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程鸢夏笑得嘴角抽搐,笑得眼尾飙泪。不小心拉扯到伤口,他抽痛嘶了一声。

    安静下来后,有时候他的心口仿佛被虫蚁啃噬,空洞洞无形踪。

    偶尔听见狂风从那儿呼啸而过,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