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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卢米会喜欢她哎!

    我来到我和卢米会面的老地方。远远瞧见这里空无一人的时候,我心里就有种预感:卢米今天不会出现了。因为提前有了这种预期,真的来到那里,感觉到这里并不是空无一人的时候,心里反而有种惊喜的感觉。我从塔顶往下爬,到一扇窗边,正好和趴在窗台边眺望窗外的银发精灵四目相对。

    “中午好,瓦琳娜瑞亚大人。”她说。

    “卡狄莉娜小姐,你好!”我高兴地说,从这扇窗户跳进去,“我感觉到这里有个精灵,猜测应该是你……能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

    她淡淡地笑一笑:“我的荣幸,瓦琳娜瑞亚大人。”

    她的气质一直挺高冷的,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对卢米就是这样,对我也没有例外。之前卢米说卡狄莉娜记得我,我就以为卡狄莉娜也和他一样,想和我做朋友。但现在仰头看着这样的她,在想起卢米是个说话夸张容易失真的人——是不是卡狄莉娜小姐没有那种意思,我刚刚的热情很尴尬?

    在我斟酌社交距离的时候。“卢米阁下今天抽不出空,来不了了。正好我今天要到这里打扫一下这个房间,所以顺便捎一声他的道歉给您。”

    “啊……他昨天说了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其实根本不用道歉……”

    “嗯,他是根本不用道歉。他是又突发奇想,觉得有个东西不给您尝一尝太可惜了,以道歉为借口叫我把它交给您。”

    好直接的拆台啊!我心里这么感叹,又觉得她能这样拆卢米的台,好像又有点若有若无的亲密感。

    “是什么啊?”我好奇地问。

    她领我来到了餐桌边,那里已经摆好了椅子和茶点。我爬上椅子,看到了那种叫什么沙卡的饮料和一盘小饼干,那些小饼干和我自己常吃的点心没什么两样,不过上面洒的不是糖霜,而是一种我没见过的褐色粉末。

    “这些粉末是一种在精灵的森林深处生长的树的枯叶做成的,”卡狄莉娜小姐在我旁坐下(我好喜欢她这么自然而然就坐下来!),讲解起来,和卢米不一样,她的讲解里没有任何精灵语单词,“它有一种神奇的功效,可以让服用者在下一次睡眠时梦到自己最渴望成真的愿望,药剂师们经常把它用于熬制一种安神魔药,叫它‘甜梦树叶粉’。在魔界之外,这种材料并不算稀缺。精灵们在每年快结束的时候会过一个节日,把这种粉末做成的甜点摆得到处都是,所有人都可以随便吃。对王族来说,在那个节日上吃这类甜点还是一种需要庄重地公开进行的仪式。白天的欢庆过去后,到了夜晚,国民们睡下,进入它营造的甜美的梦,弄清楚自己心中最渴望成真的愿望,然后在接下来的一年为这个愿望好好努力——这个习俗的寓意是这样。来尝尝吧,瓦琳娜瑞亚大人。”

    呃,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致幻剂,但是好像和致幻剂又不太一样,更魔法一些。不过我自己最渴望成真的心愿我很清楚,我现在倒是很想知道……

    “在魔界之外不稀缺,可是在魔界很稀缺,只有白沙林才有?”

    “果然是很敏锐啊,瓦琳娜瑞亚大人——没错,这是在魔界非常稀缺的素材,因为它被魔族认为没什么用处。对敌人没什么杀伤力,对魔族自身的话,很多魔族因为自身血统的缘故,对这种效果羸弱的素材有很强的耐受能力,第一次吃有效,第二次再吃就没什么效果了,可能要隔几个月甚至几年再吃才能再经历一次它带来的美梦。就算是白沙林,也是今年我们那位主人出征时新弄来的,以前没有过。这次带过来的这些是打算在这次诞生节献给陛下的。”

    啊!所以卢米又偷了主人的东西,还是偷了给魔王的诞生节礼物!啊啊啊好危险——

    “但是您不用担心,瓦琳娜瑞亚大人。”卡狄莉娜紧接着就这样告诉我,“这东西,首先就像我刚刚说的,魔族觉得它没用,陛下不会在意是不是献给它之前白沙林又拆开包装偷偷用了点。其次如果我们那位主人发现,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本来之前一段时间他就让我们这些仆役和奴隶全尝过它做成的点心了。它本来就是我们可以拿来用,做东西吃的。”

    呃……都说卢克西乌斯又疯又坏,可另一方面,听卢米和卡狄莉娜的口风,怎么有种他好像人还真挺好的感觉——不摆架子,不讲身份等级?

    噫不不不……不能忘记他乱杀人的事迹……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你们白沙林的风气和这里真不一样啊,领主会和周围人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好羡慕啊,我在这里要是这么干只会被别人拒绝……”

    “……这个您误会了,瓦琳娜瑞亚大人,这不是我们那位主人喜欢的东西。卢克西乌斯大人吃了一次就想把它全丢掉,说他这辈子不想再吃第二次。可这是他自己费了好大周折弄来的稀罕玩意,他自己直接扔掉的话会显得他之前在弄到它的过程中花费的努力很可笑,所以他才让我们帮他消耗掉。”

    我震惊地看着卡狄莉娜。她的语气,其实挺平平无奇的,就我一直以来听到的仆役们谈论领主时的那种小心而恭敬的语气,可是她说的具体的话……简直和卢米一样……要是被正主听见,害怕他们被打……

    但是同时,我心里油然而生了这种念头:怪不得卢米会喜欢她哎!他俩真的很投缘。

    我捏起一枚撒着树叶粉的小饼干。

    “这个东西很难吃吗?”我问。

    “没有,是他做的梦让他觉得讨厌。”

    “讨厌?不是说会做美梦,心底最想成真的愿望吗?”我惊奇地问。

    “有些愿望永远不会成真。在梦里经历了那番栩栩如生的场景,醒来后意识到自己永远没可能实现它,故而觉得心情非常糟糕吧——我猜是这样。具体他做了什么梦,我也不清楚,他不愿意把他的梦告诉任何人。之后的接连好几天他每夜都做了噩梦。卢克西乌斯大人经常做噩梦,我觉得那几夜连续的噩梦根本不能说是这种树叶和它带来的那个美梦造成的,但卢克西乌斯大人觉得就是它的错。所以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了。”

    呃……我怎么觉得我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是——你们白沙林的人都这样吗!随随便便把主人的秘密说给外人听?这样让他们自己和我自己的处境变得好危险啊啊啊——

    “其实撒上树叶粉的甜点本身还挺好吃的,”卡狄莉娜说,“我本人相当喜欢……身为半魔的卢米阁下吃的时候也赞美了这种风味,我想应该也不会让您的舌头觉得讨厌。”

    而且他们还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让有危险的事!我真想提醒一句,但又迟疑了——我和卡狄莉娜没有那么熟。最后我决定:我死守这个秘密就行了!让它烂在我肚子里,不告诉第三个人,保护卡狄莉娜小姐的安全!

    我吃了第一块。唔,吃起来有点像抹茶……是挺好吃的啦。

    “卢米那时候做了什么梦啊?”我捏起第二块时问道。

    “他没告诉我,好像也没告诉过别人。”卡狄莉娜小姐回答我,“不过我感觉他好像是梦见了他的母亲,还活着,认可了他……的琴艺之类的吧。”

    ……听上去好心酸啊。卢米的母亲已经死了,再也听不到他的演奏了……永远不能实现的愿望,在梦境里栩栩如生地展现,梦醒之后只会徒增伤痛……说起来这不就是卡狄莉娜刚才形容的卢克西乌斯,难道卢克西乌斯梦到的也是被他亲手葬送了生命的母亲?唔……卢米和卢克西乌斯的处境某方面真的很相似,都是精灵混血,都是母亲早逝,可是身份那么不一样,性格看起来也很不一样……卢克西乌斯比卢米残暴了那么多,缺少了那么多人性……

    想想也是,这些男领主,全都要在幼年时就开始杀人,有人性才怪。

    唉,我又想起了我的瓦尔德。瓦尔德很多时候也很没人性,不在乎身边的人……但另一方面,好像就是因为他非常不在乎,他真的能做到不受他们的态度影响,坚持做他自己。他自己,固然冰冷,还有点残忍,但他也没有很恶毒,而且……而且……

    他真的对我好好。我想如果我在地球出生时真有个孪生的兄弟,他也不会比瓦尔德更爱护我了。

    我转过头去,想和卡狄莉娜小姐说我能不能带几块回去,一下子就撞上了她的视线——她灰色的眼睛非常认真地注视着我,就像在观察什么精微仪器的运作一样。

    下一秒,清雅的笑容在她美丽的脸上绽放,她问我:“怎么,瓦琳娜瑞亚大人?”

    其实穿越到现在,我在这里遇见的人都很好看,好像魔王城堡里不许不够好看的人出现一样。但是现在,对着卡狄莉娜小姐这张简直就是在诠释什么是美的脸庞,我觉得我总是下意识的紧张起来。特别是:我和她没有和卢米那么熟!而且她这个人的气质也不像卢米那么亲切随和!

    “嗯……就是……你也和我一起吃吧,卡狄莉娜小姐……”

    有一种我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的情绪从她脸上滑过去了。

    “我的荣幸,瓦琳娜瑞亚大人。”她这样淡淡地说,抬起她白皙的手,用她修长的手指捏起小饼干。她吃点心的动作感觉也好高雅,好美丽,像公主一样——对,公主!那种出身高贵,衣着华贵,端庄又美丽的公主,虽然往往没什么复杂的剧情,但也凭她的美丽让观众印象深刻,每次出场都让人移不开视线。

    “说起来你之前也吃过吧——你做了什么梦呢?”我问。

    她一边优雅地咀嚼,一边对我微笑,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开口回答我说:“这个梦我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瓦琳娜瑞亚大人,因为说不好它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所以我斗胆先请您给我一个承诺——为我保密,不把我的梦告诉别人,可以吗?”

    啊?刚才那么冒犯地说起卢克西乌斯的话不要求我保密,现在说她自己的梦倒是希望我保密?……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梦啊?

    我对她狂点头:“当然,我保密,卡狄莉娜小姐。”

    而且她也没有去点亮隔音魔法阵,她直接讲了出来:“我梦见我就坐在这里,一边吃着好吃的点心,一边望向窗外——我看到城堡被摧毁,魔族在四下奔逃。大地在颤动,空气里浮动着两位最强者交战时魔力的嘶鸣高塔坍塌——魔王在和他的挑战者决斗。我看到他们的血rou四溅又不断复生,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天上的血月慢慢下沉,又慢慢升起,这场决斗持续了整整七个昼夜。最后,我看到旧王死去,新的魔王踏着那残骸,张狂而肆意地大笑。我就这样吃着点心,看着这一切,心想:真有意思啊。”

    她敛下她一直在注视着我的灰色的眼睛,微微低下她的头,露出一种表达谦恭和羞涩的浅笑。她继续说:“有点难理解的美梦,难理解的心愿,是吧,瓦琳娜瑞亚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