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茶
栀子茶
侵晨,院落,暑气全消,草木苍绿,叶面上都流缀着晶莹的朝露。 梁徽从房里出来时,闻到的就是一股含着绿意的露水味。 不,不只是露水味。 她仔细分辨,有一丝丝浓郁的甜,交织在清澈的露水里,无比熟悉,勾起她几年前的回忆。 是栀子花的味道。 她想起阿嫲喜欢用栀子花泡茶,烘干后的栀子被guntang的茶水冲泡后,原本略腻的甜味被乌龙茶苦化解,变作幽然的冷香。 她和阿遇放学回家的时候,总趁着天还没暗,跑到半山腰,摘十几朵新鲜的野生栀子下来,塞到自行车筐里,再骑车回家。 有时她车借给同学了,弟弟便载着她,颠颠簸簸行驶在山路上。 甜润的香气从他身前飘往后,夕阳灿漫如血,她抱住他的腰,把脸颊埋在他的脊背里,似乎都能闻见那一缕又一缕的栀子香。 恍惚间,她竟感觉,这股久远的香气穿越悠悠的时空,在今年初夏又与她重逢相遇。 ......是庭院的栀子花开了吗? 她循着香气走去,看到自己许久未用的自行车被搬到树下,已经清洗干净,前边的车筐放了一些栀子,花开六瓣,白中透绿。花瓣密密匝匝簇在一起,像少女初夏洁白的裙摆。 梁遇在自行车畔,正弓腰调整车把,绷紧的腰背勾勒出美好的弧度。 他只简单穿身白t牛仔裤,身形清清朗朗,站在绿树边,好似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梁徽本打算自己早起洗车,没想到这些活全被他干了。 “阿遇。” 她快步走到他身边,无可奈何道:“我自己做就可以了,你大早上起来劳累什么?” “早上起来了没事做,顺手帮你弄一下。” 和她说话的时候,他仍在埋头调整,从梁徽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浓秀的眉毛,和微翘的眼睫。 他的睫毛在晨曦下闪烁着流丽的光芒,像她见过最美丽的蝴蝶鳞翅。梁徽心神一晃,终于领悟为什么大家都夸他好看。 之前看还觉得只是个小孩子。 他快修完了,她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拈起筐中的一朵栀子把玩。 栀子花味极甜,常引小虫在花内聚集,可手上这朵却没有。 应该被他用清水浸泡过,此时花瓣上的水珠还没被晒干,顺着边缘滑到她的手心里。 暗叹他的细心,梁徽闻闻栀子,轻声问:“你怎么放栀子在这里?” 梁遇扭过车把,眼神聚焦在单车上:“早上我看后院的栀子开了,想到我们以前也是经常摘栀子花放车筐里,你忘了吗?” “没忘,我刚刚还在想呢。”她微笑看他:“谢谢啦。” 梁遇直起腰,垂首望着她:“好闻吗?” 梁徽低头,把花送到鼻前,又轻轻嗅闻了一下。 “嗯,我很喜欢。” 梁遇唇角微扬,站在单车另一侧看着她,没有靠近,身体也没有任何趋近的倾向。 只有眼神跨越这克制的距离,目意温柔,略略描画过她带笑的眉眼。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梁徽放下花,接听电话,点头回应几句,挂断后和梁遇说:“谢渝说他已经骑车从学校过来了,让我们现在和他会合。” “嗯。”梁遇敛眸,走到自己的单车旁,推车跟在她身后。 等到和谢渝见面,三个人都还没吃早饭,梁徽本来想带谢渝去吃那家炸枣和花生汤,不料梁遇提出异议:“我们吃面线糊吧?” 她对早餐吃什么无可无不可,听他这么说,赞同道:“可以啊。” 面线糊在老家鲤港大街小巷都是,鹭州也有不少,梁徽找了家客人比较多的店落座。这家店不是他们常去的早餐摊子,有着宽敞明亮的店面。 服务员阿姨拿着菜单过来询问他们吃什么,梁遇下意识替她做出决定:“两份面线糊,加油条和香菇。” 从小到大,他和jiejie吃面线糊每次这么点。 梁徽点点头,侧身问谢渝吃什么,谢渝看看菜单,点了份一模一样的。 服务员记下他们点的菜,眼神不自觉往梁遇的方向瞟,他过分耀眼的容颜使他永远成为焦点,同时,也常常引来与之相称的评价—— “男朋友真帅。” 服务员阿姨收回目光,对着梁徽由衷赞叹。 在场三人皆是一怔,谢渝拧着眉,神色不悦。 梁徽不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误解,她温和笑笑:“不是男朋友,是弟弟。”又拉拉谢渝的衣袖:“男朋友在这里。” 服务员阿姨连忙陪笑:“不好意思,我看你们长得像,还以为是夫妻相呢。” 作为闹剧中心,相比另外两人,梁遇显得格外淡漠,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他提过桌上的白瓷大茶罐,如往常般,先给梁徽倒满茶水。 热气腾腾的茶水荡漾着栀子花的甜意,这家店也喜欢用栀子花泡茶么? 他神思飘忽一瞬,听到梁徽那句“不是男朋友,是弟弟。”又被引回到当下混乱不堪的现实中。 男朋友。 一个他永远渴望成为却不能占为己有的称呼。 — 弟弟:姐夫送花我也暗戳戳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