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仔载
明仔载
晨起梁徽洗漱后到客厅,陡然察觉到厨房在向外冒着热浪,她轻手轻脚过去,看见梁冰裹着围裙手拿锅铲,一边炒菜一边擦汗。 她早餐一贯吃外面摊子买的包子油条,见梁冰忙碌,不禁心疼:“妈,你以后早上别忙着做早饭了,我们去外面吃就好了。” “是我心甘情愿,不算忙。”梁冰将锅铲半斜着滑入煎蛋,又掀了个面,油煎半晌,才出锅放在面上:“快端去吧,把阿遇也叫来吃早饭。” 三人围桌吃面,梁冰捞起几根面条,偏头问梁徽:“徽,你昨晚怎么锁门?” 梁徽心遽然猛跳,掩饰性地疑惑啊了声。 “我不知道你晚上有事进来找我。” “其实没什么事。”梁冰夹断面条:“我想到你小时候老爱踢被子,怕你着凉,所以过去看了看。”她朝梁徽微笑:“昨晚停电没被热醒吧?” 她眼前浮现出梁遇和她在桌边zuoai的场景,脸颊猛地发起热,半是羞耻,半是惭愧:“还好。” 梁冰没再多问,倒是梁徽难以抑制地胡思乱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迟早有天被母亲发现。 饭后,她拉住梁遇:“我们去海边走走吧?有空吗?” 梁遇不动声色瞥一眼沙发上的梁冰,点头说:“好,骑单车去?” 上次到海边还是和曲明翡他们,这次就只剩下他们俩,梁徽心里掠过一丝淡淡的愁绪,将车停在车棚下,极目远处。 暗紫围墙上是一片绵延的海,尘烟随风在沙上微凉飘荡,已没有上次造访那样瘴热。两人挑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坐下,远远望着圆弧形的海面。 “以后在家少接触吧。”梁徽和他商量:“等之后我们到北京,再和之前一样。” 梁遇自然不愿意,他紧绷着唇,不发一言盯着波光荡漾的海水。 “阿遇......”她拉长声调喊他,梁遇硬忍了半晌,终于不情不愿应声好。 “那到北京我们租房住外面。”梁遇提出交换条件,她点点头,忽又莞尔一笑:“北京房价比鹭州高多了,我们租不起。” “我早就想好了。”梁遇认真看着她:“等明年高考完,我就去找个兼职赚钱,上学的时候周末也可以出去找事做。其余时间都在家,你可以专心看书,我在旁边陪着你。” 她被他郑重的语气说得心头一动,唇际扬起微笑:“连我也安排好了?” 梁遇嗯了一声,她忍不住展颜:“真把自己当哥哥。” 她一提哥哥,梁遇几乎条件性耳上一红,像无数红蚁爬过般痒疼难耐,蔓延到骨子里。梁徽有意逗他,微微朝他侧身,轻轻喊声哥哥还不够,还用方言唤句阿兄,结果被他双臂逮着拥紧在怀,覆唇吻下来。 周围寂寥无人,唯有海潮于天际噪涌,他们接吻,忘却俗世红尘,仿佛将自身镌入永恒。 梁徽闭眸靠在他怀间,鼻梁里不知道从哪里涨起一股酸胀,她努力将它咽下去,竟又发觉它沉闷地堵在心口。 “好好考试。”她说话的语气像在道别:“我等你过来。” 他们在海边坐到傍晚,夕阳悄然而落,乐队应时而来,还有一众快要开学的学生,带着啤酒瓶瓶罐罐,趁着漫漫长假濒临结束之际再潇洒一把。梁徽绕过他们,忽地想起以前,梁遇好像也是当过她阿兄的。 似乎在玩过家家,一开始梁遇说什么都不玩,直到她玩伴说让他演哥哥,他才打起精神,让梁徽喊他阿兄,给她编歪歪扭扭的麻花辫。 海水被夜色浸满墨汁,两人离人声嘈杂之地已远,她听见有男声在用闽南语唱《明仔载》,意为“明天”,是悠扬的调子,娓娓情肠动人。 “明仔载,呒风台的。明仔载,去看海。生活,有风吹日晒,会寂寞孤单,我抱着希望继续走,卡袂怕,有你的明仔载,我会很期待。” 她跟着哼唱几句,梁遇不时加入,纠正她跑出边界的音调。他的声音清澈,轻柔得像在对情人诉说。梁徽被他弄得不好意思,牵着他的袖口躲过闹市飞来突去的摩托,转头笑着想劝他别唱了,又忽然失神愣在原地。 “怎么了?”梁遇问她。 “没事。”梁徽回头,继续往前走。路上灯粉红荧绿交替、车流嘈杂,尖声呜呜穿梭驶过大道,勉强盖过她砰砰乱跳的心脏鼓噪。 ——街道转角处,她瞥见谢渝一闪而过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