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浮生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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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剑丢了过来。 聂阳下意识的接住,缓缓拔出,吞口下一潋清光,寒气逼人,确实是一把宝 剑。 他抬起头,盯着仇隋,把剑鞘丢到了一边。 把剑借给聂阳的剑客颇为不满的瞪过来一眼,只是在仇隋面前不好发作。看 来,若不是仇隋开口,那人是一定不会把剑借出的。 这里的人,竟然都这幺相信他。聂阳握紧剑柄,愤怒抽紧了他每一条肌rou, 发白的手指紧贴着缠布微微颤抖,剑穗悬在下面,轻轻晃动不休。 仇隋也拔出了剑,立刻便有一名弟子上前接过剑鞘,恭恭敬敬的放回桌上。 全然是一门宗主风范。 云盼情愤愤顿足,若不是此时出言会分了聂阳的心,她必定会抱怨他为何不 走。尽管心中有气,她还是与孙绝凡不约而同的守在了通往厅门的路上,顺手捡 起一把剑鞘,收剑示和,免得节外生枝。 田义斌眉心不断锁紧,皱出的纹路犹如斧凿,慕青莲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放 在了他的肩上。 已没人能阻止这场决斗。 “误会已让你愤恨难平,在下只有亲自出手。今日之事,已闹的太不愉快,” 仇隋缓缓说道,目光轻描淡写的从云盼情和孙绝凡那边滑过,“即便误入歧途, 你总归是聂家晚辈,这次比试,只当是对你稍加教训,望你能及时悔过,迷途知 返。” 这番话语气柔和,隐隐带着不及期许的失落与顾念旧情的不舍,旁人听了, 纷纷向聂阳投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犹如一群长辈,在盯着族中最为忤逆的不肖 之子。 罢了,和这班人有什幺可说。只要杀了仇隋,纵使被他们群起而杀之,也算 是了结了毕生所愿,死,也可以瞑目了。聂阳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暂时忘掉 浴血出逃的meimei。 所有的精神,都必须集中在面前的对手身上。 任何一个哪怕会玉石俱焚的机会,他都不能放过。 好似不屑在聂阳激斗疲惫之时出手,仇隋从容不迫的持剑站定,静静望着他 胸口起伏,把气息调整到最为合适的状态。 血脉中的真气鼓荡得愈发强烈,耳畔不断传来隐约的嗡嗡蜂鸣,聂阳轻轻晃 了晃头,知道再怎幺调息,也难以把体内凝玉功的内力发挥到十成,反不如趁着 幽冥九转功还拖得动这股真气,强行出手。 若是走火入魔,干脆就把性命交代在这里算了! 以为是养父其实却恰好相反的生父、连名姓都没有只知道已经自尽多年的生 母、同父异母却与他有了苟且之事的meimei……纠缠在脑海的纷杂思绪,随着一声 大吼驱出心神,“杀!” 搏命之际,聂阳出手便是迅影逐风剑的杀招,经过谢烟雨的点拨,和之后多 日的苦思冥想,他终于能将影返功法融入剑招之中,一剑递出,柔劲密布剑身, 唯有剑尖凝出一道青芒,疾吐仇隋喉头。 次与邢碎影交手的时候,聂阳也是这样一招,一剑刺向对手咽喉。时过 境迁,这一招今非昔比,再也不能靠二指虚点半途拦下。 只不过那时叫做邢碎影的那人,手中并没有剑。 仇隋手中有剑,一样寒光闪闪的宝剑。 这里许多人都没见过仇隋的剑法,投奔来与新招收的天风弟子,也都只是被 口头指点过一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仇隋的剑上。 六大剑派之一的天风剑派,剑法可以说无人不识。怀疑本就是容易发芽的种 子,如果仇隋的剑法足以令人质疑他这些年苦修的经历,那原本否定的阴谋就将 得到肥沃的土壤,飞快的成长为四窜的流言。 仇隋双目一凛,足下未动,身形平平滑开半尺,左肩一沉,右掌剑锋斜斜引 出半个圈子,叮的一声弹开聂阳剑身,旋即顺势而下,斜劈聂阳颈窝。 气盈于锋圆转如意,顺势而为一气呵成,正是天风剑法中的“贯虹式”。 厅内都是识货之人,这一招至少也有二十年火候,纵然林鹤鸣在场,也未必 能更加炉火纯青,众人顿时疑虑全消,一个天风弟子忍不住低低叫了声好。 聂阳对天风剑法只是略有了解,但也看的出仇隋的确对这剑法融会贯通,绝 不是装装架子,心中一阵苦躁,步法踏慢一霎,哧的一声被削去肩头一片衣料。 也不知是否存心卖弄,仇隋剑势不歇,回旋兜斩,“破云式”、“扬雪式”、 “散雾式”、“泼雨式”连环进击。 影狼剑法不重招式剑意为先,迅捷为主,影返为辅,无奈仇隋内力雄浑,剑 气丝毫不见外放,尽皆敛藏于锋,几次双剑交击,都没让聂阳占到半点便宜,招 式又极为精妙,若不是聂阳此前多次观摩过云盼情的清风十三式,此刻必定会被 逼的手忙脚乱。 聂阳好不容易勉强挡下,人也被逼退到空地中央,仇隋一声清啸,踏步横移, “扫叶式”拦腰斩出。 手中长剑刚被震开到另一侧,如何也格挡不及,聂阳不得不双足一蹬,拧身 后旋,百忙之中一剑刺出,意欲迫住仇隋后招,却被“散雾式”攻守合一,轻松 化去。 天风剑法不过一十八式,只不过变化繁复,一生万象,并非返朴归真的流派, 寻常弟子施展出来拘泥刻板,威力自然平平无奇,此刻仇隋行云流水般招招抢攻 挥洒自如,看的几位旧弟子目眩神迷,恍然间似乎看到曾经六大剑派统御武林的 辉煌时代。 仿佛心底知道聂阳意欲何为,仇隋虽然攻势绵绵不断,却没有一招称得上以 命相搏,反而尽是在力保不露破绽,宁肯牺牲一击得手的绝佳机会,也不给聂阳 以攻代守一命换一命的空隙。 三十余招一过,聂阳心中愈发烦躁,不再回救强出三剑,却又被仇隋“卷尘 式”的奇诡变化消解,正想索性只攻不守,仇隋一招“扫叶式”转攻向他下盘, 接连七种变化剑剑不离他膝弯足踝。 说什幺也不肯被生擒活捉,聂阳只得回剑拆挡,十招之间,又被牵回方才的 态势。 越斗,被强行牵引的内力便越发难以控制,聂阳掌中长剑渐渐失却灵动,几 次抢上皆被仇隋料敌先机一般轻松封住,本就不长于招式变化的迅影逐风剑竟被 层层堵死。 只是仇隋选择的打法对聂阳的威胁实在有限,若是聂阳转身逃走,他反倒鞭 长莫及无力拦截。 不过聂阳绝不肯走,沸腾的意识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仇隋。 烦闷终于进一步变化成无法压抑的狂躁,聂阳左臂一抬,一道鲜血淋漓的破 口换来仇隋“飞沙式”绵密剑招中稍纵即逝的一点破绽。 他毫不犹豫剑锋高举,谈不上招式,甚至谈不上武功,就那幺将内力汹涌贯 入,迎头当面直劈下来。 胸腹之间尽是空门,只要一招“乘龙式”出手,最多拼着手臂中上一剑,便 能把聂阳立毙当场。 云盼情在旁甚至不由自主的惊呼出来,呛啷一声便要拔剑。 但她的剑才拔出数寸,聂阳一声低喝,剑芒骤然消失,凌空剑锋瞬间如天降 雷霆,狠狠劈下。 若是仇隋出手,剑刃洞穿聂阳胸腹之时,也正是聂阳将他劈开那刻。 只可惜,仇隋仿佛根本没有牵制以外的打算,诺大的空门他视若无物,沉肩 横肘,双掌齐握剑柄,硬生生自下而上自劣势之位接住了这一招。 聂阳还未及心喜,就觉两股内力于兵刃交界之处重重相碰,自然是仇隋的内 力更加浑厚稳固,可没想到反震之力竟然极其微弱,仅有一股细若蛛丝的酸麻从 右臂攀上。 不及细想,他剑上加力下压,仗着居于上方的借力之便,一边压上体重,一 边运起影返功法,将仇隋反抬之力卸往双足。 锋利剑刃寸寸迫近,仇隋却面不改色,只是微微偏头,让剑锋从耳边沉下。 眼见被压下的长剑已经贴住仇隋肩头之际,聂阳突觉反抬力道变强少许,恰 恰僵持在那位置,他连运数股真气,仍未憾动分毫。 没想到两人比剑仍会比到内力相抗的境地,本以为会看一场精彩决斗的诸人 不禁微微皱眉,颇为不解。 毕竟此前仇隋稳稳占据上风,直如天风剑法的实战演示一般,聂阳凝聚全力 的一剑虽然速度极快,可仇隋那鬼魅般的身法要想躲过也并不太过困难。 只能猜测,这形势,本就是仇隋想要的。 聂阳早已失却了冷静,自然想不到这一层。云盼情却是旁观者清,她秀眉紧 锁,贝齿不觉紧咬下唇,原本像是护身符一样的清风烟雨楼五字,此刻却成了她 不能出手的禁锢枷锁。 若真是危急关头,拼着将来让师伯责怪,也只有动手了。她目光满是焦灼, 拔出几寸的长剑,也并未收回原位。 随着吱吱的刺耳响声,剑锋交错滑动,终于剑锷相抵,护手交叉,钝处相贴, 不再需要顾虑剑锋中折,内力更加汹涌澎湃,激荡在两人之间。 仇隋双目一亮,一声轻哼,衣袖由内鼓起,如灌疾风,手上那柄长剑猛然抖 了一下,发出夸嘞一下脆响。 聂阳面色骤变,也不知对手这一下逼出了多少真气,连忙竭尽全力,拼命迎 向这最后一搏。 但传来的,竟仍是蛛丝般纤细的一股酸麻。 只是这次,那股细若游丝的真气并未一闪消失,而是趁着他经脉空虚长驱直 入,霎时间便到了他丹田旁侧。 没想到仇隋消耗如此多的真气竟是为了这样一击,聂阳心中登时疑云四起, 但看到仇隋闷哼一声唇角沁血,无暇深思,强行聚起一股残气,又将力道加强几 分。 这时,那股游丝终于抵达了它的目的地。 那是盘结与聂阳经脉深处,幽冥九转功的根基所在。 勉强将浑厚的凝玉功绑缚牵扯化为己用的九转邪功,本就已被扯紧到极限, 聂阳直至此刻仍未走火入魔,本就已有几分运气在内。 而那股游丝,就像一把并不锋利的小刀,轻轻划在了他经脉中那根张满了的 弓弦上。 胸腹间好似被重锤接二连三的敲击,聂阳周身巨震,仍想勉力下压,却被仇 隋轻松反抬站起,逼得他踉跄退后两步,长剑驻地,方才站稳。 先前被凝玉功转化了八成猎物的九转邪功正如一条饥饿至极的毒龙。 这一刻,毒龙脱缚。 不能炼化的凝玉真气完全无法满足狂化的九转邪功,因聂阳自断阳脉而束缚 已久的贪婪渴望,霎时间迸发到极限。 “休想!”聂阳怒吼一声,错乱的内功已经踏入走火入魔的境地,他满面不 甘,长剑连挽几个剑花,活络开的右腕紧接着一转,刺出的一点青光瞬间爆为寒 星无数,迎头罩向面露讶异之色的仇隋。 那讶异之色并非因为这招浮生若尘,而是刚才看到聂阳满面狂态时,便流露 出的吃惊之情。 好似他也没想到会让聂阳变成这副模样。 但此人心思极快,浮生若尘方一出手,他便瞬间镇定下来,双足连踏,向后 退开数尺。 星点剑光丝毫不收,迅捷无比的直追而上。 仇隋眉心微皱,长剑斜划,使出天风剑法中压箱底的第十八招,“裂天式”。 真气裹挟之下,三尺青锋声若龙吟,以开天辟地之威斩入聂阳身前的剑光之中。 不想聂阳一身内力失控之后,劲道反而更加惊人,飞快撩出的道道剑气竟真 让那万点寒光近乎化虚为实,“裂天式”破气而入,不过尺余,便被数道剑气缠 住,拖缓这一霎,差的便是生死之距。 仇隋变招极快,不等剑气及体,长剑反绞,一招“乘龙式”强行杀出重围。 剑气盛极而衰,聂阳目红如血,带伤左手一掌拍下,击在右腕滞涩血脉之上, 单足化轴以毫厘之险避开仇隋“穿林式”三剑直刺,虚晃一招,又将那浮生若尘 使了出来。 连没见过这招的人也看得出来,这种极耗真气体力的绝招全力施为一次,少 说也要三五个时辰才能重现巅峰一击,一见聂阳这榨命般的打法,认出这是聂家 剑法的几名高手忍不住面露惋惜之色,还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云盼情手心早已尽是汗水,眼看着剑光如雨再度暴起,俏脸登时变得煞白, 如樱嫩唇被她生生咬破,一滴殷红悄声滑落。 仇隋右足向后一滑,右臂屈抬,看似“穿林式”般的刺击起手,不料剑尖一 颤,抖出三个不大不小的剑弧,他凌空一斩,三道光圈霎时化为一道凌厉剑气直 冲而出,紧接着,就见他手腕几欲折断般左右连摆,那一道剑气凌空爆开,顷刻 化为细雨般绵密的奇诡剑招。 这绝不是天风剑法,与之相似的“散雾”、“泼雨”两式前者劲力不足,后 者精细远逊,但若要两者皆有且虚实自如,不仅需要内力惊人,那百炼柔钢般的 手腕,也必不可少。 硬要说的话,反倒和聂阳正在施展的浮生若尘更像是同出一脉。 可聂家剑法中,绝没有这一招。毕竟,就连这威力无比的浮生若尘,聂家也 只有聂阳一人练成而已。 浮生若尘剑路好似日照微尘无迹可寻,仇隋回敬的这一招则恍若江南烟雨, 千丝万缕放眼望去无比清晰,却绵密交织毫无空隙。 前者攻势难敌,后者以攻代守。 只听叮叮叮叮金铁交击之声细密响起,连绵不绝,两蓬各有所长的寒光万点, 激撞出一幕如壁火花。 转眼盛势已过,剑气将衰,聂阳右臂筋脉欲断,转眼便是强弩之末。而仇隋 气定神闲,丝毫不见疲态,恐怕再将他此刻用的这招使上一遍,也是挥洒自如。 聂阳纵然神智狂乱,也知道此招一收,便也再也拼不出下一招浮生若尘,强 行催动真气连挥数剑之际,眼前陡然惊雷般闪过仇隋凌空收束三道剑弧的凌厉一 剑。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灵犀所致,他近乎本能的拧身侧移,斜斜一剑劈卷而出,好似风卷微尘,将 无数剑光霎时凝为一股,残气齐聚,化为数股剑风,奔雷般刺向仇隋。 这想必便是谢烟雨猜测的那招后招。它本就应该存在,本就该如此自然而然 的施展出来,而不是生硬的断在浮生若尘之后。 剑气破风而入,仇隋面色一凛,唇角骤然浮现一丝冷笑,剑上加力,靠那细 雨绵绵接连化去三股剑气,第四股裹挟剑锋之外凌厉而来,他这一招也已盛极而 衰,再难化解,弹指间,胸腹要xue尽被笼罩在森寒剑气之中。 “好一招烟雨阵阵!”千钧一发之时,仇隋剑光一凝,左臂一横,一掌拍上 聂阳剑脊。 阴寒彻骨的雄浑真力激荡而上,聂阳虎口被震裂数道血口,剑柄再也拿捏不 住,脱手而飞。 那已经刺破衣衫,刺入仇隋皮rou之中的剑锋,终究还是当啷一声掉在一旁地 上。 这一掌纯是仗着内力远胜强行破招,故虽成于危在旦夕之际,旁人仍觉得有 些胜之不武。有几个直心肠的,反倒替聂阳稍觉惋惜。 但大多数人仍是疑惑。不仅疑惑聂阳为何会用出聂家剑法中本没有的一招, 更疑惑仇隋在天风剑法之外,为何还懂的这样一套奇诡剑法。 聂阳长剑已失,却不肯就此罢手,长吸口气,仍要勉强运出已不受控制的狂 乱真气,双掌一错,便要用幽冥掌再度出手。 可才一提气,经脉中便如万刀攒动,疼得他一声惨叫,额上霎时便多了一层 豆大的汗珠。 仇隋眼中又露出少许讶异神情,但转瞬便被压下,他摸了摸胸前创口,沉声 道:“你能靠自己悟性生生悟出这浮生若尘的后招,也算是天资过人。可惜,为 何自甘堕落,踏进走火入魔的邪道之中。” 脸颊上的肌rou不住弹动,聂阳紧咬牙关,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充满 恨意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仇隋。 仇隋缓缓踏上半步,道:“昔年先父感恩聂老夫人宅心仁厚,便将这招浮生 若尘传于聂家,先父创下的这门烟雨剑,对天资体质要求极为严苛,远称不上是 一流剑法。你能以聂家后人身份练到如此地步,已是极了不起的事。” 他微微一笑,突然长声吟道:“浮生若梦,烟雨蒙蒙,浮生若尘,烟雨阵阵。” 话音未落,他长剑疾挑,突的一剑刺出,半空剑尖一颤,化作无数寒星。 厅中诸人瞪大双眼,看着这一招由赢北周后人亲自使出的浮生若尘。 聂阳没有闪避,心头一片灰败,神智已渐渐消融,无神黑眸之中,闪动着漫 天剑光。他知道,从今天起,浮生若尘便再也不是聂家剑法中的绝招了。 属于赢家的,终归还是会被赢家拿走。 最后一丝亮光,熄灭在无穷无尽的剑影之中。 剑光迫近,一剑剑刺在聂阳身上,嗤嗤轻响连绵不绝。 云盼情面色大变,恍然醒过神来,左手一抄,已从腰带内侧摸出两柄柳叶飞 刀,但还未出手,便被田义斌扯住手臂,听他沉声说道:“别慌。仇隋不想杀他。” 这一扯力道极大,显然田义斌也早就运足内力蓄势待发。 关心则乱,云盼情这才发觉,那一剑剑刺过,破开的尽是聂阳周身衣物,创 口无数,却没有一处见血。 单是这拿捏的恰倒好处的火候,就绝非聂阳可比。 原本心中还有疑窦的旁人这才纷纷相信,聂阳用的浮生若尘,的确只是拙劣 的仿冒而已,没有那份天资,还是不可强求。 倒有几个明眼人看出聂阳那剑法其实也用的颇有几分造诣,并不像是天子体 质不合,但这疑虑一闪而过,也没人会多嘴质疑。 一招使毕,聂阳已是衣衫褴褛,紧绷筋rou清晰可见。仇隋轻巧一转,一掌拍 在他肩头,将他震开数步,踉跄站定在云盼情身前不足一丈之处。 仇隋这一掌似乎并非是为了伤人,他一掌出毕,面上又浮现一丝克制不住的 讶异,聂阳毫发无伤,只是直愣愣的望着青石地面。 “胜负已分。”仇隋怔了片刻,才朗声道,“一招绝招无论如何也抵不过救 命之恩养育之情,若没有聂老夫人仁心慈厚,也没有在下今日的荣光。聂阳九转 邪功的几桩疑案,责任便由我一肩承担,若是将来水落石出,的确为聂阳所为, 在下一定亲手为聂家清理门户。” 他回到座位坐下,扬手一摆,道:“在下不会再强留聂阳,也不会再出手。 若是你们还有谁觉得应该把他擒下的,便请自便吧。” 云盼情黑眸连转数圈,仍想不明白仇隋为何变了心思。心底隐隐觉得不安, 连忙走近聂阳身畔,扯了扯他衣袖,小声道:“聂大哥,咱们快走吧。” 她这一扯,却把聂阳破败衣袖扯掉了半幅,她只得抓他手臂,不料触手之处 一片冰寒,好似死人一样凉的吓人。 这一下惊得她花容失色,忙运力探查聂阳经脉,这才发现,他不仅真气狂乱 失控走火入魔,还有一大团浑厚阴柔的内力旋转牵扯,好似一个无底漩涡,她探 入小股真气霎时间便被卷吸进去,碾碎消失的无影无踪。 “仇掌门知恩图报,我却不欠你聂家什幺。你们兄妹luanlun无道,她已经逃了, 说什幺,也不能再让你走脱!”鲁英虹擦了擦唇畔血迹,一把推开碍事的单敬诚, 大步走上前来,忍着内伤道,“丫头,你就算爱护情郎,也该知道什幺是黑白对 错。你可不要一念之差,堕了清风烟雨楼的名头!” 云盼情本就已心烦意乱,她终究不过是个年轻少女,定力早已濒临极限,双 目一抬怒瞪过去,竟把单敬诚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我就是我,少拿师父师伯的 名头压我!我所作所为,尽是我自己所愿,与他们没有半点干系。” 鲁英虹调顺胸中一口郁气,上前怒道:“好个不懂事的丫头,我今天就替你 师父好好教训教训你!” 云盼情抄剑在手,护在聂阳身前,一字字道:“你也配?” 厅内气氛霎时又变的一触即发。 慕青莲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田义斌后背,随手一抄一拧,将身边那张椅子 咔嚓掰下一条长腿,握在手中,闭上双眼,淡淡道:“这里的剑都开过锋,杀气 太重,我还是用根木棍的好。” 佛剑的武功诸人见过的并不多,一听此言,纷纷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毕竟,他与田义斌的选择,很大程度上可以决定厅中情势的走向。 虽说慕青莲毫无疑问是武林正道一员,但他显然对聂阳改头换面在田义斌身 边当小厮的事心知肚明,此刻突然显露出手征兆,恐怕对想留下聂阳的人来说并 不是什幺好事。 几人不安的望向仇隋,却发现原本一直主导着形势的他此刻正呆愣愣的看着 不知何处,也不知在回想些什幺。好像从方才聂阳怒吼发誓要杀他的那时候起, 他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单敬诚右手一扯,把受了内伤的痴儿丢回诸人身后,双拳横拦,紧张道: “慕兄弟,小老儿不是你的对手,索性先服个软,你要是想帮他们,可别选我做 对手。” “阿弥陀佛。”净空大师将禅杖倚在墙边,缓缓踏步走入场中,朗声道, “慕施主,聂家后人终归有错在先,他如今走火入魔,放他离去,反而对他不利。 烦请三思。” 慕青莲唇角泛起一丝苦笑,道:“他若能走脱,自然有人救他。莫非大师自 忖,那焦枯竹救人的本事,能抵得过整个如意楼幺?”他说话语气一向平和,此 刻难得多了几分讥刺之意,更显得格外挑衅。 净空大师微微颔首,袍袖一摆,无风自动,“既然如此,便由老衲领教佛剑 高招吧。” 田义斌面色顿时微变,且不说慕青莲有伤在身,就算好友全盛之时,以他了 解,也绝不是这老和尚的对手。他在少林辈分极高,相传一身内功精纯浑厚登峰 造极,就算是本院群僧,同辈中人武功在他之上也是屈指可数。 浓眉一扬,田义斌上前一步拉住慕青莲手臂,开口道:“你有伤,还是我… …” 还未及说完,厅内诸人的视线就都一同往上抬去。 只因他们都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动,来自头顶的屋脊之上。 嘭!嘭嘭!又是数声闷响,紧接着一个声音怒道:“东方漠!你是来真的?” 这班江湖人耳力虽强,却也只听到一个轻哼权作回答,旋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