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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狭路相逢,阿殷等人立于高处却人手有限,碰上监军这么个鸡肋的对手,并不打算出手。——毕竟那位只是个文臣,哪怕活着逃出去,也难以像徐耿兄弟般休养生息卷土重来,不足为患。反倒是底下的监军,虽不认得对面的人,却一眼就认出了被擒获的徐煜。他的身旁,跟随逃命的陈博也一眼就认出了陶靖,而后看到阿殷,立时就道:“舅舅,那边为首的是陶靖,旁边是定王妃!”定王妃?监军目中一亮,仗着己方人多,当即道:“放箭,射杀!”此时阿殷等人也不过攀了二三十步,全然落在对方射程之内,箭支如雨落来,迫得他们边退边挡。阿殷并没打算恋战,在侍卫护持之下避过第一波箭雨,见陶靖弯弓搭箭,诧异道:“父亲!”“是陈博!”陶靖目力极佳,一遇到对方监军便想起了弃城的陈博。再凝神往对面一瞧,那该死的陈博可不就在监军的队伍中?檀城内的惨烈景象犹在眼前,若非陈博弃城而逃,徐煜兄弟哪会轻易攻破檀城,而后一路肆虐过境,践踏百姓?陶靖含恨,不在乎那位监军,却绝不肯放过陈博。弯弓射敌,便难以躲避箭雨。阿殷哪会容父亲有失,当即腾身至他身边,将飞射而来的箭支挡开。陶靖弓如满月,松指的一瞬,利箭便破空射出,噗的一声,端端正正射在陈博颈间。胸中愤恨随利箭射出,陶靖分辨得出敌我强弱,再不恋战,当即随阿殷等人往高处退。然而几百支箭如雨射来,他们七人仓促赶路,没有盾牌护身,如何抵挡得住?自低处射来的箭虽说力道不足,却还是能扎进血rou。阿殷上半身有软甲护体,将迎面箭支尽数挡开,为留下徐煜的活口,不时还要分神护他,腿上却未能防备,被箭支刺入。座下的中箭,嘶声往高处跑,片刻之后,总算逃出了箭阵的笼罩。徐煜被横着搭在蔡高马上,虽被阿殷护着没伤要害,腿脚处却被扎成了刺猬,负伤不轻。队伍中七人或轻或重都负了伤,此地不宜久留,便沿山道疾驰离去。极短暂的交锋,却是峰回路转。到得山腰一处空地,几人才算是能够暂时停歇,处理伤口。阿殷转至僻静处,自将鞋袜除了,粗粗涂上药膏。举目四顾,仲春的卫兰山内依旧荒凉冷落,不见多少绿意,甚至显得荒凉。然而山峦起伏叠嶂,险峰危垂林立,乱石嶙峋如刀剑斧枪,却是与京城中的秀丽山水决然不同的气象。此时的京城必定是春归天暖,群花盛开,踏青的男女春衫轻薄,绿水画船。即便永初帝因为战事没心思举办马球赛,那些锦衣玉食、不知边地苦寒的贵门之人,怕已在暗中举办马球赛和赏花宴,寻欢取乐。也许他们根本不曾察觉,那安稳富贵的背后,流了多少人的血,垫了多少人的命,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流落逃难。泰州的徐煜兄弟虽战败,北庭的镇南王却还是如虎狼疾攻。这场战事,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斩杀敌将、生擒徐煜的喜悦渐渐冲淡,北地荒凉的层峦之间,阿殷忽然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真盼永远不要起战事的好。身后传来脚步声,阿殷转头,就见陶靖步履不甚稳当的走了过来。私下里父女间礼仪不多,陶靖见她神情甚哀,平常总有明丽笑意的杏眸中略有迷茫,便坐在阿殷身侧,“伤势如何?”“一点皮外伤,回去养几天就好。父亲无碍吧?”陶靖拍了拍胸膛,虽是负伤疲累,眉目间却都是豪气,“卫兰山我都逃得出来,这点伤算什么。定王既然已将徐煜打败,咱们也不必急着赶回,往后还可歇两天。”阿殷嗤的一笑,听他提起定王,不免想起那日急切间跑出衙署的情形。那个时候,定王必定气坏了吧。等她回去,恐怕还得想办法叫他消气,免得定王怒气未歇,寻机在床榻上惩治。这样想着,眉眼中到底添了温柔之意。陶靖察觉她情绪变化,便问道:“这回出来,是得了定王允准,还是擅做主张?”“……殿下不同意,我就跑了出来。”阿殷觉出陶靖语气不善,避开他的目光,杏眸却偷偷打量陶靖的神色。果然!陶靖又气又无奈。当时在小狼沟命垂一线,在自以为绝无生路之际,女儿从天而降救护,确实令他又惊又喜。等那绝境过去,便又是后怕——北地正是战乱,阿殷顶着王妃的身份就这么跑出来,身边又只跟了有数的几个侍卫,若途中遇袭该当如何?定王统筹小栈的事,以一敌十本就艰难,碰上她这自作主张的倔脾气,必定也气得够呛。陶靖不语,只盯着阿殷。阿殷低头躲了会儿,才小声道:“女儿已经知道错了。”“错在何处?”“不该孤身跑出来……”阿殷低声。知道这回太感情用事,却并不后悔。陶靖一眼就瞧出她这不是发自内心,遂道:“孤身跑出是一层,最要紧的是你擅做主张。连同上回大悲寺的事,这已经是第二回了。行军打仗时主帅偏将设得分明,就是为让主将能统筹调派,严整有序,免得乱了计划。幸好你身上没有军职,否则这就是擅自违抗军令!更何况你是王妃的身份,这回算是运气好,歪打正着捡了个漏。若没这样的机缘巧合,万一被徐煜擒了要挟,定王是救你,还是不救你?”这些事情,在当时极度的担忧之下,阿殷确实没有考虑。她自知有错,看向陶靖时,杏眼中带着歉意,“我只是担心父亲……”“行军在外,最先是将帅君臣,其次才是父子兄弟。你且想想,此事若换了隋铁衣,她会如何做?去卫兰山诱敌是我身为战将的选择,或生或死,都是考量过的。阿殷——”陶靖叹了口气,声音终究柔和起来,“你如今是王妃,与闺中女儿不同。定王殿下肩负重任,遇事时,你也该以王妃的身份去考虑。”阿殷闻言,面上稍带狡黠调皮的笑意也渐渐收敛起来。作为王妃,她确实做得还不够好。这回她无愧于父亲,但若真出了偏差,确实会陷定王于不利之境。“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阿殷容色渐渐肃然,承诺一般。陶靖闻言颔首。*一行人回到小栈,那边火势虽已熄了,却还是不时有薄烟窜起。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