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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还记得我这个哥哥,把我这里当成亲人娘家,我便欣慰了。” 这时张小妹已把茶端了过来,她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张宁的脸上瞧着,抿了一下嘴唇关切地问道:“哥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张宁忙尽力控制住情绪,恢复淡然端起茶杯,揭开盖子在水面上吹着热气。 小妹不依,转到他的面前追问:“你今天说话有点奇怪。记得那年南京秋闱后,你就是说话奇奇怪怪的,问你也不说,后来便出了大事……听说你要去武昌,又要打仗,这回是不是比之前那次还要凶险?” 张宁倒没觉得进军武昌会更凶险,沅水一战后湖广近左根本没有了能危险朱雀军的实力,唯一的风险只是京营有可能西调,但眼下还没消息。不过这些战场上的事小妹更不懂,和她也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他便说道:“不必瞎猜,哪里有什么凶险?这回你们都留在常德城,很安全;我们是去别人的地盘打仗,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他说罢尝了一口,立刻尝出这是嫩叶春茶,以前在茶园子呆过不短时间倒也学到一些雕虫小技。微微青涩的味道,让他回忆起往昔那些简单的往事。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放下茶杯,张宁便站了起来,伸出手又意识到小妹大了自作主张做一些亲昵的动作可能对她不尊重,手微微抬起却不知该放下还是怎样。倒是小妹自然地一把握住了他的大手。 他温和地说道:“我便不多留了,小妹以后要好好的,有些事该放下便放下,不是你的错就不要背负在心头。”说罢将她的手放开,转身便走。 第三百二十章天涯若比邻 老百姓对官府的军政大略并不知晓,只是通过各种传闻和流言在议论,不过洞庭湖南发生的一次十几万人规模的大战是掩盖不住的,湖广中部因此风声鹤唳流言飞起。 这时从扬州派到湖广巡按的御使杨四海来到了岳州,让岳州官场更加担忧。岳州士林本来就有种说法,逆贼可能意在长江,长江沿岸重镇的危险就在眼皮底下;现在一省巡按别的地方不去,偏来岳州,不能不让官吏们多想。 刚到湖广的巡按御使杨四海,名邻字四海(取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之意),南直隶人士,永乐二十二年甲辰科二甲进士。大明朝自洪武到永乐三朝进士人数很少,相比一个人口约两亿的大帝国来说人才远远不够,前期进士只要不出意外都是前途无量的。果然四海初授京师科道,几年后的现在就有了巡按湖广的机会。 进士被派到翰林院编修重要典籍、或者做地方巡按都是平步青云的前兆,比如当初杨士奇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完全是白丁身份就参与过修编,再看杨士奇现在的位置就一目了然了;修编官方典籍意味着权威、学识、见识、威望,而作为御使巡按地方也是一种考察、历练、资历,只要能提出有见识的奏疏,那么离大任也不远了,比如于谦在出任兵部右侍郎之前就曾巡按南直隶。 杨四海对此中关系当然清楚,若不是在京师得到杨荣的赏识,后来又通过杨荣举荐入了皇帝的法眼,他以现在的年龄和资历能到湖广巡按?所以他对此行是极为重视的,视作是仕途上的一个关键。 另外,他和张宁还是相识的同窗……张宁曾多年在科举道路、又做了几年官,说来在士林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圈子就那么大,这回又是一个熟人。 但恐怕相熟并不能带来什么不同。当初在南直隶贡院参加乡试时,张宁那句“我不和矮个子比”的轻蔑羞辱杨四海可还记得。这事儿后来大伙坐一起喝酒便已经化解了,四海也没打算要将这种小事记恨在心,可是此事却一直没能从四海的记忆里消失,倒是有其原因的。 四海出身贫困家境无法承担举业读书的费用,需要求助于别人,于是从小受过太多白眼,深明世情冷暖;但天下家境贫寒的人是大多数,不知他一个,关键是四海此人天资聪慧天分极高,傲气自负与当初的现实处境反差太大,使他产生了十分敏感而非常的自尊心。其二十出头连过乡试、会试、殿试三关,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拿老百姓的话是全凭祖坟上的青烟,便知四海之天分与刻苦决心。 况且大明士林官场对仪表也十分迷信,身材很矮的四海本来就在自尊与自卑的极端之间,所以当众奚落过他的张宁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其实四海平素非常淡定,乡试时住的一家破落客栈居然漏雨,他拿个盆接水在滴水的噪声中照样能在大考之前安然入睡。修身齐家平天下,作为一个帝国精英修身是做到了的……但人心不是道德修养能完全改变的,现在杨四海在已知张宁的出身和成就之下,他只想张平安这个人死无葬身之地。但凡寄希望于别人情cao高尚心胸宽广,自己就能为所欲为,显然是极其可笑的一件事。 ……岳州的官员陪同在四海旁边时,走近身边无不弯着腰,生怕矮了普通人一个头的御使要仰着头和自己说话。京师的御使真正得罪不起,大伙儿都懂的。 杨御使来到岳州后的举止倒也奇怪,对军政吏治一律不问,连地方官如何防御岳州安全也不打听,却叫陪同的官员都换上便服随行,去城乡各处和老百姓说话。这要是在太平时候也就罢了,了解民情情有可原,可显然这会儿战争祸到临头,还有心思管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四海在市井和城厢转了一圈,在官道上碰见不少从城里出来的百姓。那些人是拖儿带女、东西大车小车用牛和骡子拉。他叫人打听,大多是城里的人为了躲避战祸提前搬到乡下去的。 此时的城乡没有户籍区别,城池里的人只要家境殷实多半在乡下都有地,除了那些实在贫困的破产者还有外地来的流官,谁不想置几亩地有个根? 蝼蚁在暴风雨之前会搬家到水淹不着的高处,人也差不多,这种自然现象比起公文上的曲折道理,杨四海觉得更加直观。战火可能真的是向北蔓延的,而不是某些坐在衙门里高谈阔论的人说的长沙府。而且百姓的脚已经暗示了战争的结果。但凡遇战乱,不是每次都从城里去乡下。若遇流民山民生乱,有时缙绅富户们是从乡里往城里跑的,因为乡里要被劫掠,城里有高墙;人们反过来往乡里跑,就说明百姓对府城防御没有信心,岳州凶多吉少。 官道上的流民对陌生人问东问西的打探持谨慎态度,大多语焉不详,不过还是有比较热心莽撞的人,嚷嚷着说:“有钱人都是往江北跑!隔了条大江,当然比这边安稳多了。咱们啊,跑不了只有求菩萨了。” 打探的人又问:“江上设防了,不让过江?” 那人听罢答道:“听您的口音就是外地人,不明白实情。您在这边听听咱们说话,再过江听听那边的人说话,都是湖广的地盘,口音全然不同,为啥?大江上又没桥,平素少有往来,一般人置些产业,江北的人置在江北、江南的人在南边,寻常人家在江北既无地又无产,抛家弃业过江去不跟逃难一般么,日子能好过得了?要真有钱就不同,到哪儿没朋友?产业现买也成啊!” 四海离开官道,因此又去了大江几个渡口上考察。果见那渡口上行有私船,甚至有楼船,自家拥有楼船的人当然非富即贵……别提道听途说的情况,有时候并不假。 这次杨四海直接让随行的官员报上名头,一则没来历的人想见人家富人是见不着的;二则富贵人家也不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