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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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雨多年未回家，以往过年不是在忙就是躲出行高峰，很难再体会家乡原汁原味的新春气息。反正都穿戴好出门了，趁这会儿两人彻底没了睡意，他们决定跟着那些抢头香的家庭一起去庙里拜拜。

    老城区有座规模可观的庙宇，每年三十夜里都会挤满前来烧香祈福的善男信女。而在寺庙周边，以古建筑为中心陆续辐射出数条市集，新年期间庙会将从初一热闹到十五。

    顾雨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要背她逛庙会，说什么哪有小孩不骑大马的。顾雨虽然开心但又怕遇到老师被笑话，所以密切关注着附近来往的人，既觉得自己高大又怕巨人被轻易抓到，连小吃摊都错过了。

    若干年后父女俩谈心，父亲哀叹从小不被双亲接纳，于是总把幻想中的父爱加倍补偿给她，顾雨却不再需要那些来去皆由人的爱。

    “腿还疼吗，我背你过去吧？”两人停在集市口牌坊下。看着不远处烟雾缭绕的寺庙顾奕然解释道，“里边台阶很多，逛完膝盖不好受。”

    顾雨敲他脑壳让他注意措辞。“要有诚意，不差这几步路。”说罢拽着顾奕然快步走进山门。爬上台阶顾雨才想起没准备贡品，准备出去置办，手中却已经领到三支香，只好跟随人流依次拜会。

    顾雨这些年对神佛越发依赖，倒不是需要其维持什么信仰，而是夜里听佛经才好安眠，最喜欢的一首是在葬礼上听到的。

    顾雨最初工作时，某天对楼小区有老人去世，主家请来僧人念佛超度，天不亮窗外就开始行礼。顾雨被柔和的梵唱唤醒，只觉得精神焕发，说不出的舒心。不太方便直接去问，只能私下找了好久才知道歌曲名字，专门保存下来缓解压力。

    这也是顾雨不希望大cao大办父亲葬礼的原因之一。那些赞颂逝者的悼词如果用在父亲身上会让人发笑，那些虔诚且圣洁的哀乐如果在父亲的灵堂听到也会从此失去让她安心的魔力。

    顾雨三十不到就过上修身养性的日子，既有那场事故的缘故在，也或多或少是在尝试放下过去、放开自我。不过放没放开自我不清楚，倒是放跑了不少技术卓越的主人。

    腰椎变得格外脆弱后，许多曾经热衷的玩法都碰不得，尤其是胯绳。顾雨当初装修时可是直接在浴室加装了吊钩，可惜过后没太多机会用。

    顾雨脑内跑马，脚上却不停。逐一跪拜过后停在菩萨前合十双手，祈求mama和顾奕然平安健康。虽然有托大嫌疑，但人确实是上了年纪才越来越理解这四个字有多重要、这样的祝福有多真诚。

    拜完两人快步离开，大殿外浓烟迷眼，熏得顾雨喘不上气。

    天蒙蒙亮，市集摊位上早有摊主收拾备货，准备迎接新春庙会。顾雨带着顾奕然四下溜达找乐子，不管看到什么都问他要不要，非想买给他。顾奕然还没来得及表态倒是摊主们先乐了，逗她实在没相中的，现进货去也行，准保喜欢。顾雨说哪儿有不喜欢，是太喜欢了挑不出个最合适的，然后同老板交流起摆摊心得、进货渠道。

    “小姑娘，对象眼巴巴等你呢！”摆摊大哥朗声提醒顾雨。她扭头看见顾奕然，对方左手捧卤煮、右手举糖画，呆愣愣站她身后不敢出声打扰的模样实在可爱，活像个插冰糖葫芦的巨型草靶。

    顾雨问他什么时候跑远的。顾奕然没回话，先提醒她东西趁热吃。

    “那边有家卤煮店刚出第一锅，加了醋和辣椒，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顾雨接过纸杯，扎起冒热气的卤味不管烫不烫嘴先咬两口，眼睛瞬间闪亮，指着手里东西说不出话。

    “好吃吧。”

    “嗯嗯！”顾雨奋力点头，扎起没碰到辣椒的那部分喂顾奕然，顾奕然几次想咬都没忍住笑，顾雨直接自己吃下，问他犯什么病。

    顾奕然将糖画递过来，给她看画中锦鲤，说是位老爷子做的，手艺不错，真传神。

    顾雨不想看他装糊涂，喝了口卤汤暖暖身子，和摊主打声招呼就拽着他继续逛。灯谜架子刚搭好，人们正挨个撑开灯笼挂上。舞狮和旱船堆在主舞台一边，估计表演者还在休息，等六七点游客正式进场才开始演出。

    顾雨看到了棉花糖机，老板却不在边上。她快步走过去叫人，老板正在帐后收拾东西呢，赶忙跑出来招呼，问要花还是爱心，什么颜色都行，绝对满足少女心。顾雨勾勾嘴角心里憋着坏，说那就要粉瓣黄心的玫瑰，顾奕然在一边攥紧拳头。

    “吃吧，不是不吃辣只喜欢甜的吗？”

    顾雨拿到手就递给顾奕然，抬下巴示意他接着。顾奕然嗜糖如命，顾雨无辣不欢。两人口味从小就不同，只不过顾奕然是什么都能吃，甜的更喜欢，顾雨则是不合口味宁愿饿着的嘴犟。

    对自家弟弟，顾雨向来一捏一个准。

    两人趁着各家店铺陆续出摊，把第一锅美食尝了个遍。许久未见的江米棍吃两嘴就干得想吐，顾雨连忙喝口冰糖雪梨汤压惊。炒凉粉醋放少了实在是腻味，顾奕然挑了个糖心烤红薯解馋。麻糍要锤好久两人决定逛一轮再回来买，臭豆腐……臭豆腐先等等。

    主干道上挂满花灯，似乎是为了确认晚上通电效果，所以提前打开试运行。

    霓虹闪烁，灯笼高悬。顾雨拽着顾奕然脖领子同他接吻，手指轻挠其下巴逗得顾奕然进退两难。顾奕然反手攥住她不让乱动，顾雨腕关节轻易碰不得，胳膊一软呼吸就错乱起来，幸好现在没什么人，不至于丢脸。

    顾雨在对方锁紧她之前点了点他喉结示意退步。两人缓缓分开，顾雨喝口饮料补充水分，右手递上美食道:“好了，现在可以吃臭豆腐了。我可不想亲调味品。”

    烟花绽放，似乎是有小孩在附近点燃了炮竹，平日里怕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大过年的，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