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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被这么三番两次拒绝,都不会再好意思去叨扰。 北辰本来就有着莫名的自尊自傲,愿意主动示好都已经是放下身段,连涯说他们没关系了,过去了,他也放不下脸面死缠烂打,只能真的不再去打扰,专心过自己的生活。 他也找到了新的队友打竞技场,是之前的那个蓬莱,他和对方不熟,打起来反而专心了许多,甚至愿意虚心接受队友的指正,也愿意潜心认认真真研究打法,不再去无意义地指责队友。他本来技术也不算差,这段时间打下来进步了不少,偶尔几个亮眼的cao作还能得到队友的夸奖,比起之前那些不走心的阿谀奉承更让他舒心。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一切仿佛都回到了连涯还没有出现的那段时光,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放不下对方。 之前酒后,他和那群狐朋狗友吹嘘,也说过自己喜欢别的姑娘,要追求人家云云,现在的心情却与那时极为不同。他有时候夜里失眠胡思乱想,巴不得自己从来没遇到过对方,为什么要让他感受到对方的好又失去,这般痛苦反倒不如从未拥有。 于是当天晚上他做了个梦,连涯当真不认识他了,身侧跟了那天的白衣少女,两个人举止分外亲密。转眼间又梦到两个人成亲,他拦在马车前想质问对方为什么喜欢别人,连涯却只是冷冷看着他,眼神陌生一言不发。醒了以后他惊魂未定,苦中作乐地想对方恨自己也行,起码没有真正忘记他。 新的一天开始了,今天的蓬莱队友有事不在,他正好也想去检验一下自己最近苦练的成果,没有去翻名剑大会的招募榜,直接自己去了排队处打算散排试试。打了几把之后战绩不错,他自己都能感觉的出来,自己的心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很多之前会依靠队友击杀,抱怨伤害不够的地方,如今他自己也可以补足控制或伤害。他手感正热,状态极佳,自信满满又去排了队,进了比赛场地却发现身旁站了个熟悉的人。 连涯显然也没想到是他,他最近一直都和太虚他们一起,今天轮到无涯去打,他就随意散排了一下,没想到就这一把还遇到了故人。两个人视线一碰,气氛尴尬又暧昧,北辰似乎想要和他说什么,目光却躲躲闪闪,支吾着不敢正眼看他。奶妈见了他俩这样格外好奇,忍不住出声问了句:“你俩……是仇人还是前情缘?” 她本来是开口想活跃气氛,谁知说完了这话气氛反而更加凝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连涯知道对方看重竞技场,输了一局要烦心好久,便也抛弃了其他杂念,不带什么感情地和他交流:“你去打奶,到时候喊我一起转。” “可……可以。” 北辰没想到是他先开口,一句话都说得结结巴巴,清了清嗓子也努力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我看着转,技能交完了喊你。” “嗯。” 连涯应了一声,不再说其他的,抬眼去看对面的装备奇xue。北辰偷偷打量他,见他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怦怦乱跳的心里又有些失落。不能让对方小看了自己,他握了握剑,暗暗下了决心,稳了稳心绪,等待时间结束就骑马冲上前去。对面是冰花毒这种配置,不好打,他更打起十二分精神,先逼出了对面奶毒的献祭,又控住了花间,落下吞日月,交手已过好几轮,春泥毫针都已经用过,没有圣手,对方只得交出星楼。他眼睛一亮,转头呼唤连涯:“花间!” 奶妈很懂他,马上雷霆控死了对面奶毒,连涯也撑伞过来给了花间一套。对面也不傻,马上知道了他们的意思,封内了奶妈开了水月乱洒,连涯身上有风袖,便打算一套爆发直接秒了北辰。他血线不高,也不犹豫,直接开了转,抗住一波之后抓点给到控制,配合连涯的伤害杀掉了对方花间。 这一套cao作行云流水,他气喘吁吁的,手都在抖,战斗却还未结束。奶妈封内效果消失之后过来,给他刚刚抬了一口,对面奶毒又上来给了个灵蛊打断。已经没有减伤了,身上三层急曲满着,奶妈焦急地喊他开个技能,冰心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冲过来就是一个剑影留痕。一换一应该也不算太亏,他这样想着,不受控制地被一道剑气推远,做好了被对方击杀的准备,却突然有人在途中揽住了他的腰。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鸟鸣,海雕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圈护盾,连涯收了收手臂,单手把他稳稳护在怀里。 局势已定,对面看没什么机会,也不多纠缠,直接选择了退出,连涯也干脆利落地放开他。危机解除,奶妈舒了口气,看着他俩之间的互动,眼神里多了几丝八卦。哪有人落个盾还这么腻腻歪歪的,她虽然想多留一会儿听个墙角,但也不是看不懂状况的人,知道这俩人似乎还有话要说,悄无声息选择了自己一个人离开。 偌大的天山碎冰谷里只有锁链碰撞的细碎声响和风雪的呼啸声,连涯没有多留的意思,转身走人的时候北辰却又拦在他面前。他看着对方,面色如常,只是微微点头评价了一句:“打得不错。” “也没有……”北辰只觉得有些羞耻,下意识谦虚了一下,又有些隐隐的高兴。他之前每日都听连涯的赞赏,却并不太当回事,知道对方多少有些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意味。如今时隔多日,他获得的称赞是靠自己的实力赢得的,对方还是连涯,更让他心里飘飘然地快乐,觉得前一阵的苦练并没有白费。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再那般僵持,他想着连涯刚刚的那个盾,面上微微发红,刚想趁势说些什么,连涯又突然开口:“看来你那个新队友不错,挺适合你的。” 他不懂连涯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有个新队友,愣了愣,下意识说了句是挺好。连涯的眼神马上就冷了下去,刚刚那点久违的温情也不再,他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连涯突然怎么了,见对方要走,赶紧又正了正神色,伸手拉住了对方的手臂:“我……我有些事情要对你说。” “在这里不方便,今晚你有空吗?我去你家找你。” 他这时候不再目光闪躲了,定定地看着他,颇有他不答应就一直等下去的架势,最后看对方终于点头了才微微舒了口气,放开了手打算退出竞技场地:“那就晚上见。” 北辰并不是毫无缘由要去找人的。 他之前的吃穿用度,包括武器饰品这一类的,都是由连涯一手包办,用的都是顶好的,从来不用他cao心。分手之后他又用回了平民配装,看到好的装备也只能捂着自己的钱袋子眼馋,这样也没什么,直到前几日有个陌生人联系了他,说他之前订购的天乙玄晶到了,他还以为是什么新型诈骗信件,谁知没过两天真的有专人给他送了东西过来,还不要钱,只说有人已经替他付过了,放下东西摆摆手就走人,根本没给他时间细问。 他看着这块玄晶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连涯给他的。 且不说当年二人情缘的时候他提过想要一把好武器,就单说身边人的财力,只有连涯能满足这一点。这估计是之前给他订的,如今两个人现在这个样子他肯定不能收,这种贵重的东西又不好直接邮寄,他正想着什么时候联系人,正好今天遇到了,就趁机把事情办完。天黑的时候他出了门,做贼一样,生怕别人看出他身上揣了个宝贝,一路神神秘秘到了对方家门口,又犹犹豫豫的不敢随便进去。 他这段时间不是没打听过,知道了那天连涯身边的少女是他师妹,并不是什么新情缘,最近在此小住。对方并不喜欢他,他也不想自讨没趣,无意与人争执,万一进门遇到了,岂不是又要碰一鼻子灰。他来回踱了几次步,忽而灯光一闪,连涯提了盏灯笼,站在门口默不作声望着他。 这场景他见过太多次了,一个晃神还以为两个人还是情缘,自己只是如往常一样去外面玩了一圈,回来时对方提了盏灯笼在门口等着,安安静静过来牵他的手。他跟着对方进了屋,家里的摆设还如他走时候的样子,当年连涯走得急,他等了几天不见人回来,也不好意思在前情缘家里久住,后来虽然没有卖地契,但房屋倒是真的荒废了。他随人来到大厅,坐在熟悉的位置上,四处望了望:“你师妹不在吗?” “她前几天就走了。” 无镜来中原这么久,正经事办的差不多了,就又回了东海。他心里暗暗放松,这才想起正事,把玄晶拿出来给他,说了事情的经过:“这东西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这东西稀罕,寻常人都难得一见,连涯却只是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之前给你买的,就是你的。” “你这个人……” 北辰有些无奈,又心口发酸,最后轻轻叹了口气:“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连涯对他越好,他就越愧疚,越觉得放不下对方,被这种求而不得的心态折磨得发疯,什么不打扰没关系都抛在脑后,一心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明明之前那么过分,凭连涯的人脉和能力,只要对方想,他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吃些苦头。可对方却还是对他很好,哪怕最后分手了也没有去说他坏话,更没有去拦他的分,给他下绊子,散排遇到了还会不计前嫌给他落盾,低声夸赞他。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他心里难过得很,连涯却没有什么反应,给了他答复之后就自顾自坐在桌边喝了两口茶,见他讷讷不知该说什么,便起身下了逐客令:“夜里路不好走,早些回去。” 北辰还是没有理他,他也没有继续说什么的意思,只是转身向内室走去。身后却突然传来脚步声,他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人莽撞地撞过来,从背后拦腰紧紧抱住了。北辰力道大,又慌乱,因为怕他走只能不得章法地用力,勒得他腰间都微微发疼。 “别走……” 北辰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哑哑的,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隔着一层衣物打在他背上,连带着那一块皮肤都发烫起来。 “你那天晚上问我的问题,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晚他喝醉了酒,问连涯还喜不喜欢自己,有没有想过他。他至今仍是不知道连涯怎么想,可是他知道了自己的回答了。 “连涯,我喜欢你。” 而和你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