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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身和心都需新的面对

    中央艺术院,是在战争中唯一受到波及的院校,突尼瓦的调查团已经确定并承认了它遭到轰炸的原因。没有特别之处,只是因为惯性制导的确精度太低。好在被炸掉的是一座音乐厅,而开战后那里就没再举行过任何活动,不得不说是不幸中的万幸。毕竟在几十丈的距离外,就是艺术院学生们学习生活的地方。当时这艺术院和其他院校情况一样,只剩下女生还驻守着空荡的校园。

    当石莉安和朱铄来到这里时,他们已经看不到任何战争的痕迹。新的音乐厅正在突尼瓦的协助下重建,工地上一片繁忙,没有受入冬寒冷的半点影响。这寒冷也没有拦住学生们的喜气洋洋,校园的道路上,也仍是人来人往。特别是那些看起来明显稚嫩的刚入校的新生,彻底没有经历过战场和前线的熏陶,更是显得春风满面,与这个季节反差明显。

    “艺术院校的人,还真是感情丰富,善于流露呀!”朱铄调侃着自己看到的一切。

    “但你为什么脸上紧绷绷的?这是你盼望了很久的事情呀!”石莉安想不出原因。

    “我有点紧张。”

    “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她,紧张什么,她又不凶。”

    “但情况不一样呀!”

    “要不你就别来,你提出来的,你又打退堂鼓。反正我本来就没打算加入这个项目,是你硬拉我来的。”石莉安有些生气。

    “好,好!不紧张,不紧张。”但朱铄依旧不怎么坚定,从他的步态和眼神上就能看出一二。他总是在四处张望,延缓向前的速度。这让石莉安误以为他在看路上走过的学艺术的美女,更加不高兴了。

    就这样两人进了楼,上了楼,来到了梦菲所说的那间大屋前。这次轮到石莉安犹豫了,但没等有人来得及察觉到这点,两人就撞见了梦菲。梦菲的办公桌位置斜对门口,她眼睛也正看着门口,这直接剥夺了两人任何躲藏或犹豫的机会。

    梦菲没有等这两人进来,主动起身迎上去:“你们来了!恭候多时了!”她看出两人心情不好,“嗯?怎么啦?”

    “菲姐——”石莉安拉住朱铄:“你看他,临时变卦了。”

    “正常正常。先进来吧!”梦菲很是关切:“你们毕业手续完成了吗?”

    “终于算是走完了,如果不是今年有九个月,都得拖到明年了。”

    “毕竟许多方面都要重建,很麻烦,大家都要重新适应和梳理。”三人坐下后,梦菲直奔主题,“朱同学——现在没法叫同学了吧——你对这个项目还有顾虑吗?”

    “啊——不是的。我很喜欢这个项目,我比她还更喜欢这个项目。我是怕自己能力不够,你们会拒绝我。”

    梦菲笑了:“我们这个项目就是为了帮助将要回国的战俘人员呀。你的那段经历,对我们来说可是无价之宝,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她见朱铄仍是心里打鼓,继续说:“我们都是在尝试,没有任何先例可参考,所以怎么算做好做不好呢?没有标准。我们能对得起自己就可以了。你们只要决定好了,我们这里永远欢迎你们。但我也得提前告知你们,我们是新政府下的公益组织,工资肯定不会太高。但保证正常生活,哪怕在首都租个不错的房子——这个很多人都会问的——当然也是绰绰有余。只能说,如果你们去干工程或医学方面,你们的专业,可能会有更高的收入和权利,特别是现在百废待兴的时候。这个你们一定要想明白。当然了,我们这个组织也是允许退出的,感觉不合适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有新的目标——”

    朱铄已经等不及梦菲说完:“我们加入,我们当初都得到了你的帮助,我们也想帮助更多的人。”

    梦菲却苦笑起来,看着这两个人,她还记得两年前鲁繁星对自己所作所为的评价。说到对这两人的帮助,她更认为自己在鲁繁星眼里也只算是赎过而已。

    “那么,准备好了,就来吧。”她欢迎所有愿意真心帮助人的人,她的确是缺乏人手。看着对面朱铄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舒展,她也是开心起来。只是她想不明白石莉安为什么正好相反脸上更加紧绷,但她没打算多问,反而说:“对了,鲁繁星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好久没听到他动静了。”

    朱铄赶紧回答:“在外面做生意吧,我们也好久没见他了,真不太清楚。”

    “嗯——这小子——”

    ↓

    鲁繁星站在学校门口,刚好看到中学一阶的学生们放学。他们熙熙攘攘,成群结队,涌出学校。有些一看就是刚从小学升上来的新生,稚嫩几乎是他们的一切,而另一些则又明显成熟,想必正在经历升学的压力。不过这些孩子是大是小对他来说并无关系,这些刚放学的学生只是让他知道自己来得过分早了。还好,天气并没有想象中的寒冷。

    站在校门口很久,待几乎所有学生离校,待学校大门关严,他才终于等到于润涵从侧边小门走出来,便赶忙欣喜若狂迎上去。他发觉于润涵的情绪不高,脸上的笑也不自然。

    “你回来了!”于润涵很随意的问着。

    “实习还顺利吗?”鲁繁星努力表现出关切。

    “挺好的,许多同学都在这,相互照应,这几天适应得很快。”

    “你以前也在这里上过学是吧。”既然不是因为适应的问题,他得为她的情绪找别的原因。

    “是呀。所以环境很适应,还碰到了当时的老师,这感觉蛮有趣的。但——”

    鲁繁星感觉问题就出在此。

    于润涵回头看着校门:“这里也是寺喆与莉安以前的学校。你知道的,我和寺喆在之前基本就没分开过,也就只有几年不在一个学校。”

    “你想他了?”鲁繁星认为这就是根源。

    “也不算是,都两三年了吧,也没什么特别感觉。是因为其他事情,因为收到了莉安的一封信。”

    鲁繁星没想到自己会猜错:“她怎么样?她和铄还都好吗?”

    “他们都挺好的,毕业手续已经走完,还要和梦菲一起做些公益——”

    鲁繁星察觉到她的犹豫:“我知道他们那个团体。很正规,不用担心。不会再发生战时那种事情。”虽说他这次确信于润涵不是在担心这个,但仍解释了一番。

    “不是啦!”于润涵叹了口气,“你能帮我查一个人吗?你现在还有门路吗?”

    鲁繁星听到这里,先是一愣,后赶紧答应:“我可以试试,你要查什么人。”

    “在战俘名录里的,墨语旭,那个——四等兵。”

    “上战场的罪犯?”鲁繁星听着这名字耳熟,又一时想不起来从哪听过。他看她点了一下头。

    “就是铄提起过的那个人呀,和他一起逃亡的人之一。但铄不知道,这个人他之前就应该是在——历阳监狱——我想知道这个墨语旭是不是就是历域总监狱服刑的墨语旭——他们是不是一个人。”

    历域总监狱,鲁繁星太熟悉不过的地方,那是自己父亲曾服刑的地方,他没想过自己还会与那里扯上关系。“我想我也许能办到,也许整个卷宗都能搞出来。但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不,不。不要卷宗,千万不要深挖。”于润涵开始紧张。

    “那这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他在试探。

    “和我没关系!唉!我没法说呀!这要保密的呀!都保密十年了。”她的脸憋得通红,鲁繁星见状不打算再问,她却自己抖出来一句,“是莉安,他是因莉安和寺喆进的监狱。”

    听到这里,鲁繁星目瞪口呆。他计算着,判断绝对有什么事情曾经发生在眼前的学校里:“在这所学校的时候吗?”

    “啊!你不要问了。”她拉住鲁繁星,远离学校,“真没法告诉你呀!不要问了。千万千万不要去查卷宗,千万不要。要是关于我的,我一定不给你隐瞒。但这事——真的对石莉安不好。”

    “那铄知道这个事吗?无论是什么事。”鲁繁星一下子想明白了,“看来——他不知道!”

    “对呀!但这怎么办呀!”于润涵有些着急,“铄还要打算让他们都来参加婚礼。这不他们也许很快就要回国了吗,到时候怎么办呀!怎么办呀!”

    鲁繁星实在想知道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但鉴于于润涵都一直没告诉他关于寒寺喆小时候的那段经历,他自感再追问这件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不如找门路查阅卷宗来的直接,索性就说了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我可以想办法让这个墨语旭回不来。”

    “不行不行!我们不是坏人,千万不能这样!”

    听到这里,鲁繁星犯难了。很明显这个墨语旭就是那个墨语旭,根本不需要调查和确认,但也就意味着无法解决任何问题。“那寺喆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会受到什么影响?”

    于润涵愣向鲁繁星:“也许会改变铄对他的看法吧,仅此而已。但无所谓了,他已经不在了。”

    “好吧。你不要着急,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

    眼前的这架飞机,这个庞然大物,这个全身漆黑的家伙,真的不怎么好看。猛的看过去,它就是一片又长又臃肿的三角机翼。这都是妥协的结果。它要保证足够的载重量,要保证能在可控的距离内起飞和降落,要保证能飞到至少6400丈的高度,要保证能达到至少每秒260丈的巡航速度,要保证装载足够的燃料,还要保证火箭释放前后都具有很高的cao作稳定性。而臃肿的主要原因来自腹下的火箭。火箭的形状也不得不进行了妥协,让它看上去就像是一架上下颠倒着安装在飞机下的小飞机,只不过没有明显的机翼。

    这架高超音速运载机,已算是准备就绪,却也只做了静态测试和滑行实验,毕竟没人敢贸然让这庞然大物飞上天空,因此它也只能暂且停在机库里,等待着更多的测试。

    但寒寺喆的工作早就完成了,他也只能陪这飞机一起干等着,比这飞机还要无奈。虽然他自信自己的那部分不会有任何问题,但他的心依旧充满焦虑。

    “如果能试飞和试射成功,我们也许会很快启动载人航天的实验。”佺励一直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

    “但正是因为迈步子太大,造成现在顾虑较多。”张然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寒寺喆并不想闲着,他一直在实验室的计算机里跑着模拟测试,将高空气球获取的各种数据都一遍遍放进去,保证这架飞机在可能的所有气象环境下都是正常的。这种谨小慎微,总是被焦婧阳鄙视:“不会再有问题了,除非极端环境破坏了材料刚性,否则不可能出问题。而刚性这个问题,张然也和何勇的部门也都已经测试过了。”但寒寺喆的测试模拟并没有白做,这些数据,正是训练飞行员所需要的,被放进了飞行模拟器中。

    何勇一直很佩服寒寺喆:“我很钦佩你的创意,一个小细腰就把跨越音障的问题解决了。”

    张然也开玩笑说:“你是说除了保型三角翼、拉长的机身、等离子束激波管、可变后掠角前翼等这些东西以外吗?这些就不算了?”

    佺励接下去:“小寒呀!还是要给你强调呀,得抓紧多完善你的论文,不要不重视。虽说因为保密等级的原因现在还无法公开发表,但哪怕作为内参也是很有价值的。况且早晚也是有机会公开发表的。”

    被大家夸得,寒寺喆有点不好意思,只捡佺励的话回答:“只要对大家有价值,那我就去做。”接着默默对焦婧阳说:“应该得到这些钦佩的,是你呀!”

    焦婧阳轻轻牵着他的手,脸上洋溢着自然又开心的笑容:“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毫无保留。但你也应该有足够自信了,大部分工作,包括大部分创新的地方,其实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我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

    每次面对这架庞然大物,大家总会有些感触,总会有些拔不动腿。虽说这是二百多人两年的成果,但真正使大家有足够自信让它飞上天空的,绝对是因为正站在它旁边的这几个人。看大家都只顾注视自己的作品没有继续往前走的打算,佺励不得不提醒大家:“我们不是来看模拟器的吗?”

    模拟室的正中心,模拟仓被安装在万向平台上。吊装在墙壁上的显示器可以实时观察仓内的情况,也能看到驾驶员所看到的画面。此时有一组飞行员正在训练,飞机还在盘旋爬升。

    “这样挺好,大家通力合作,没有谁能起到绝对作用,也没有谁是可有可无,我也不会成为所有人都紧盯的目标。”无论过了多久,寒寺喆仍担心过多受人瞩目,会被某些人翻出老底。被组内的人佩服是一回事,被整个项目的人佩服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会事与愿违,各组的主要负责人依然清楚都有谁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本是负责火箭项目的杨老师走过来:“小寒,你的确很厉害,知道吗!”他并没有等寒寺喆回应,“所以,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上面已经决定,马上启动载人火箭的研究工作,攻坚维生系统。这是对我们整个团队的信任呀!毕竟按计划,明年初才会启动飞机的正式试飞和测试发射。”

    虽说佺励早有这方面的猜测,虽说寒寺喆也一直在期盼,但这个确切消息竟是由其他部门的人告诉自己,不免让寒寺喆感到些许失望,至少他希望自己能看到崔洁的兴奋表情。可大家都已经许多天没有见到她了。他想找人问问,又感觉问谁都不合适,他去三区综合楼找她,也总是无功而返。不过她一直都是如此,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无缘无故消失几天,事后也不会对任何人说明缘由,哪怕对寒寺喆也是如此。焦婧阳猜测那是因为遗迹里的工作。

    不过焦婧阳并不在乎崔洁在哪里,此时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开心得有点忘乎所以。当然寒寺喆依旧是高兴的,他这从小就在心中的梦想,终于算是向前迈出确切的一大步。

    寻常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晚上回到家后,寒寺喆还是再次敲响了崔洁的房门。他站在门口安静地等待,却与前几天一样没能得到任何回应。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否算是失落,但也只能回到自己的住处。

    “这家伙到底跑哪里去了,这一次消失的时间是不是有些长了。”焦婧阳并没有责怪的打算,她只是不解。

    回到自己的房间,寒寺喆没有开灯,只站在窗口望着窗外。隐约间他发现遥远的地平线上有些紫色的光在闪烁。伴随着那闪光,他看到焦婧阳的影像晃动起来,感到焦婧阳正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腕。

    “感觉自己像是被抽离了你的身体,不是很好受。有点类似刚来这里那晚的感觉,虽然不是很严重。”她有些紧张,但声音还算平静。

    寒寺喆也有类似的感觉:“那是什么方向?发射场?还是研究中心?”

    “也许是——那个神秘的二区,那个遗迹。他们又在做什么实验?”

    这是合理的推测,只是没法证明。不久之后,紫色光芒消失,两人身上的不适感也随即消失。

    “那里到底有什么,到底是什么。和她又有什么联系。”总是无解的问题,寒寺喆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只得早早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当寒寺喆再次睁开眼睛时,夜已经很深,他感到是焦婧阳把他唤醒的。

    “有敲门的声音。”

    寒寺喆这才仔细去听。那敲门的声音极度微弱,哪怕在这寂静的深夜中,依旧只能算是若隐若现。但他很快从那声音中分辨出了一个熟悉的节奏。他跳下床,不顾一切飞奔过去,打开房门。

    崔洁正站在门外,衣服乱七八糟地罩在身上,头发混乱地散在身后,疲惫不堪的双眼臃肿。见到此种状况,寒寺喆赶紧将崔洁搀扶进屋,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实验又失败了。”崔洁有气无力,直接倒进他的怀中。

    他只好将她搀到床上,为她颤抖的身子盖上一层被子。自己挤在床的另一侧,抱住她。

    “我那么期盼能找回自己缺失的那个重要的环节,但我仍不知道那是什么,自己缺了什么。”崔洁正感受着双手的安抚。那双手虽然粗大却又不乏细腻,让她安心。

    寒寺喆贴在她耳边,谨慎的问:“是什么样的实验。”

    崔洁轻轻哭泣起来:“我——我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比他们更想知道。”

    听到这里,寒寺喆看向焦婧阳,看到她微微点了下头,看到她也流下泪水。有些事情,就在这种不经意间,寒寺喆理解了,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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