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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的对比太过鲜明,谢衣便也不再去想,免得徒增感伤。右手自下而上在空中缓缓划过一个弧度,轻轻压在心口,谢衣略略弯腰一礼,开口打断了乐无异与闻人羽颇有情调的斗嘴。三位先前与雩风一战已是竭力,如今天色已晚,不妨先移步寒舍,一夜安睡后,再做他议。谢衣直起身,目光正是撞上了乐无异那听见他说话就立马看过来的眼睛,比常人浅淡些许的琥珀色眼眸像是会说话一般,透着生怕被丢下的可怜兮兮味道。那种又好笑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再次自心底浮起,谢衣恍惚见到了百多年前的自己。还是个少年,性格跳脱却也狡猾地早早掌握了任性的尺度,恰到好处的适可而止总让人无法讨厌,久而久之,便会被那样仿佛永无止境的温暖和永不停息的热情所感染,喜欢上他三不五时的古怪主意和无时无刻的关注陪伴,那些他口中手中轻描淡写的话语和行动,在漫长的时间里,于细微处偎贴了心中的茫然与无措。这样的想法未免有些过于自恋,即便是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随着年纪渐长而染上了追忆往昔的老年人的一贯毛病的谢衣,也没法再继续回忆下去。他回过神,木质面具很好地遮掩了这个短暂的过程。断魂草被毁,流月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谢某居于朗德左近,虽不敢说绝无被发现的可能,却也足以护得数日周全。乐无异那种被抛弃的眼神越发幽怨了。谢衣失笑,难得地升起了些逗弄的念头,语气便也从之前的沉稳冷静,染上了些促狭的轻快。三位既为寻谢某远道而来,合该好生招待。可惜谢某陋居久未待客,食宿皆尽寒酸,只怕难令乐公子宾至如归啊。不会、怎么会!乐无异果如谢衣所料,一逗便上了钩。他根本连想都没去想谢衣话里的意思,就已经忙不迭地表衷心去了。要是连谢伯伯您的住处都是寒酸,那我从小住的岂不是猴子窝了呃,不对,不能这么说,这要是被娘亲知道了,绝对会被吊起来挠脚心的乐无异尴尬地抓了抓脑袋,那点儿痛苦的回忆几乎一眨眼就被抛到脑后,只睁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谢衣看。谢伯伯,我去过您在纪山的居处,哪里是简陋啊,简直就是精妙绝伦、巧夺天工、匠心独运,还有那个什么鬼斧神工!多谢谢前辈收留。天罡行军之时幕天席地是为常事,我无所谓的。无异他,只要有偃甲就够了。太华山寒苦,在下亦是无妨。乐无异默默地扭头看了下煞有其事的闻人羽和一本正经的夏夷则,又默默地转回来,瞅了瞅瞬间也跟着沉默了下去的谢衣,居然从那被木制面具遮了大半的脸上读出了些许郁闷的情绪。登时那名为谢衣控的情怀就在乐无异的心中觉醒,汹涌澎湃。喂,你们干嘛那么认真啊,谢伯伯是在跟我们开玩笑的好吗在下也是。夏夷则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开口。啊?也是什么?在下也是,说笑。难得我们配合乐公子你说笑一次,怎么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乐公子这回却,嗯,如此驽钝?闻、闻人!?你居然也笑话我啊!谢衣笑出了声,他笑起来的声音和平日说话的声音并不太一样,没有那种不疾不徐的沉稳和平静,低低的,好听到像是有人拿着什么在耳边勾来勾去,泛着酥酥的痒意。谢伯伯正跟闻人羽张牙舞爪的乐无异一听到谢衣的声音就乖巧下来,脸颊微红地抬眼去看他。谢衣略略颔首,转身踏上了台阶。走吧。走,现在就走谢伯伯说了算!乐无异立马跟随,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兴奋的状态。静水湖居位于朗德寨北面的静水湖中的小岛上,往日里都被谢衣设置的幻术结界所遮蔽,传送术在此处也是失去效用。谢衣早已不记得自己为何每至一处,都如临大敌般布下层层防范,起初偶尔还会心生疑惑,而随着时间流逝,便是连这点好奇,几也要消失殆尽。这并不正常,百年的时光,谢衣仍能感受到自己对偃术的热爱,尽管他专研的偃甲已经从武器变成了更为平和的也更为实用的助力。百年的时光,也并未磨灭谢衣对生命的敬意,对这每时每刻都有生命诞生和逝去的广博天地的喜爱。却独独磨灭了他曾经拥有的似乎永不消逝的好奇。一只小黄鸡从乐无异的偃甲袋里蹦了出来,在乐无异脑袋上蹦跶了好几下后,摇身一变成了一条大鱼。因为一些吃的就被这只鸡从竹笋包子号一路赖到这里,见识过黄鸡变大鸟的乐无异再一次被自顾自认主的馋鸡惊呆了。以至于坐着它到达小岛后都迟迟没有缓过神,顶着力竭后从大鱼变回小黄鸡的馋鸡一路走到主厅坐下。谢大师,在下有一事想请问大师。夏夷则才刚刚在谢衣示意下坐了下去,便又站起身对着谢衣一礼,难得显出几分急迫来。谢衣仍是温和地笑着,他似乎总是这样从容不迫,沉稳与冷静已经铭刻进了他的骨血,没有什么事能令他大惊失色。而这份沉静又确实具有感染力,能够让看着他和他说话的人,也一并沾染上那份不疾不徐的气度,再难的问题也都能够迎刃而解。他没有接下夏夷则的话,只是抬了抬手,对他做出一个往下压的动作。谢某看得出,先前与雩风一战对三位消耗颇大,而你二人所问之事与己又皆事关重大,若得了答案,无外乎得而欲走,失而欲离,难得安歇。谢某以为,若有疑问,也不急在一夜,三位不妨先歇下,调养生息,待得明日再问不迟,左右谢某便在此处,不会一夜间消失不见。他站起身,面色仍是温和,却带着些许不容拒绝的意味。届时,诸位有何疑问,谢某定当知无不言。作者有话要说: 谢衣,我男神!!!!☆、初七你好月至中天,谢衣却毫无睡意。在去朗德寨之前绘制的偃甲图谱摊开在桌上,谢衣执笔静立片刻,终是将汲饱了墨汁的毛笔搁下,起身走到书架前。弯下腰,依循着并不清晰的记忆在书架最底层摸索了好一会儿,谢衣总算从成堆的偃甲图谱里翻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偃甲盒。盒子上纹刻了细密的花纹,和他一贯的手法并不相同,勾勒出的兔子小猪小狗之类的动物的线条,显出些笨拙的童趣来。花纹凹下的槽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这是翻找出这么个偃甲的谢衣,自己也愣了下。指尖顺着偃甲盒上的花纹缓缓移动,描摹着那颇为写意的线条,谢衣的眼底浮起了淡淡的迷茫,在百年时光里几乎已经将那股年少的锐气和好奇消磨殆尽,以至于在看到这偃甲盒时心中涌起的情绪强烈得有些陌生。这确实是我亲手所制,可为何我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谢衣在椅子上坐下,手指灵巧地在偃甲盒那浑然一体的纹路上活动着。似乎从这样的动作中获得了莫名的愉悦,谢衣用左手支着下颚,只留右手继续动作,他微微侧着头打量了在自己的手下渐渐变化的纹路,唇角噙着极浅的笑容。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竟是支着下颚,阖上眼帘睡了过去。【醒醒,醒醒,太阳晒屁、股了~】轻快的语调在耳边响起,他睁开眼,只见年少时候的自己近在咫尺。弯下腰凑过来的少年笑容灿烂,眼中还带着些和和他那副纯良俊朗模样极其不符的狡黠意味。【诶,这就醒了啊。真没意思,你要是再多睡一会儿就好了。】少年笑眯眯地说,十分自然地伸过手掐了一把,那动作实在太过流畅,以至于被这不同以往的梦境迷惑的谢衣,在完全没有防备到的情况下,被生生捏着脸颊往外扯了扯。谢衣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年少时候的自己是否能够看到如今的自己露出的表情这毕竟,只是个梦境。就像是验证谢衣的想法一般,过去的自己、现在的自己,从不停留一路向前的时间似乎被神奇的梦境打了一个节,相互交错。少年眼底的笑意绚烂的几乎要遮没廊外的日光,原本掐着脸颊的力道松了下来,诱、哄一般的摸了摸谢衣的脸颊。【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少年放下手,整了整身上的祭司服,如同春风里早早萌发的柳叶一样的青绿,如同冬季里覆满山巅的白雪,如同孕育出无尽生命的褐色土地。他穿着这在流月城中仅能得见的颜色,却在谢衣的眼中绽放了人界百年间所能见的极致绚丽。【走吧。今日是神农诞辰,一月一度的庆典,可热闹了。顺带一提,这一次和以往可都不一样,这一次啊~哈~我不告诉你,总得留点悬念让你自己去想才好。】少年这么说,尾音微微扬起,音符雀跃地在唇齿间跳动,最后落在谢衣的耳中,借由声音的质感,清晰的描画出少年飞扬的唇角和闪闪发亮的眼睛。他背对着谢衣,伸手握着谢衣的手,牵着他往前走。那是一种有些微妙的牵法,亲密的,呵护的。啊原来是那个时候吗。手掌上传来的温暖,让谢衣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眼睫如同承受着什么难言的悲痛般轻轻颤抖着,他无暇去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