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酒
密室远比我想象中好找,刚进到宅子里,我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顺着地图上标的路径越往里走,香气越醇厚。等走到地下入口时,我已经不需要地图,光靠酒香就能辨别出方位了。 苏万家有个酒厂,我知道他对一般的酒向来看不太上眼。以他的性格,如果密室里囤的只是普通好酒,完全没必要这样兴师动众。 其实我对酒的兴趣并不是很大,但这密室里的酒竟然被苏万予以这么高的重视,那我还是很乐意一睹其芳容的。 苏万掏出钥匙插进孔里,转了一下,发现门没锁。他有点懵,但还是大叫着“Surprise”,一边推开了门。 扑鼻而来的酒香令我俩双双打了个喷嚏,再抬头一看室内,顿时都愣住了。 密室里,除了满屋浓醇到几乎凝固的酒香之外,几乎空无一物。地上干干净净,连一块碎玻璃都没留下。 面面相觑。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我斜睨着苏万,他挠了挠头发,脸色有点尴尬,小声嘟囔道:“师父动作挺快,居然全搬空了啊。” 他不甘心地走到墙角开始摸索,我猜他可能在找开暗格的机关,于是也蹲下来帮他找。 密室的墙面粗糙,一摸就掉粉,显然有了年代,隐隐还能看到上面脱落的墙皮纹路。我随手按了按,感觉手指下面的墙体都酥了。 这房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的,安全隐患也太大了吧。我暗自吐槽。 我一边想着,一边手贱抠了两下墙面,墙灰扑簌簌地掉下来,露出了里面深褐色的木质。 我意识到不太对劲,指尖的触感不像是墙体,赶紧又沿着刚刚被抠出来的区域边缘多抠了几下,这一次摸到了一个凸出的角。 竟然是个箱子。 这一角木头露出来后,空气中的酒香骤然浓烈了许多,看来箱子里应该装了不少好酒。 我对着被挖出来的箱角怔了怔,回头喊苏万:“哎,你师父的梯己货好像被咱们挖出来了。” 苏万闻言,连忙从墙角爬起来,走到我身边,看怎么回事。 这只箱子显然是被人为砌在墙体里的,原本极难被发现,但这屋子年久失修,墙面脱损,在我的手贱......不,阴差阳错之下,最终重现天日。 “怎么办,要挖出来吗?”我站在苏万身后,垂手等待他的指示,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也不知道黑眼镜回来后,看到自己的墙角被人挖了,会作何感想。 “这个......” 苏万看着被抠坏的墙面,表情有点蔫,犹豫道:“......师父之前说过,这屋子里的酒我可以随便喝,但是墙里的不知道算不算。” “墙里的,应该也算吧。”我托着下巴想了想,思绪莫名其妙飘到了手机壳上,“有没有一种可能,原先放在屋子里的酒并不是真正给你的,只是为了引导你去发现墙里的酒?” “也许是对你的一个考验呢?里面会不会有写给你的信息。”我开始胡乱猜测,对这箱子里的酒也越发好奇,“先挖出来看看,大不了再塞回去,明天弄点糊墙的东西来,修回原样就行了。” 苏万被我这么一说,表情很明显地动摇了。他在良心和好奇心之间略微挣扎了一下,最终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 我俩合力把箱子拖了出来。 打开箱子前,我想象里面可能是一坛陈酿,贴着“窖藏女儿红”之类的封纸,又或者是极精美的我叫不出名字的那种高档酒——当然,苏万肯定知道。 但是箱子里的东西和我这些想象都毫不沾边。 箱盖一抽开,我和苏万就下意识地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脸色惶然。 一坛琥珀色的酒液安静地立在木箱中间,散发着诡异的芳香。在酒液深处,沉着一条约有手指粗细的白色骨殖,弯弯曲曲地盘成半圈,这形状同时也昭示了它的身份: ——蛇。 我退开一步,脸上带着嫌恶。 “认真的?你要喝这玩意泡的酒?”我皱眉道。 从一开始受到的短暂震撼中回过神,苏万很快镇静下来,转头对我笑道:“是蛇酒。鸭梨,这可是大补啊。” “要喝你喝,我不行,我对这玩意有心理阴影。” 我没开玩笑,自从被那群天杀的汪家人拿着一堆蛇轮着咬之后,我对这种动物就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我现在连看到蛇都觉得极度厌恶,更别说喝它泡的酒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酒香得实在诡异。我一边往后退,一边没忍住轻轻深吸了一下。这个微小的动作被苏万捕捉到,他看出了我心中的犹豫。但他没说什么,只是耸耸肩,露出“你不喝是你吃大亏”的表情,随后利落地撬开了坛盖。 “你喝过这玩意吗,小心别毒死了。”我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瓷杯,捧起酒坛开始往里倒酒。 “那必须喝过啊,不过是我老爹泡的。”苏万一边低头倒酒一边回答我,他的动作很稳,酒液刚漫过杯底就停了,“实话跟你说吧鸭梨,这屋子之前就有好几坛蛇酒。我当时也觉得瘆得慌,就没喝,结果现在都被搬走了。” 两个杯子都被倒上了酒,一个只有一点杯底,而另一个则有半杯。苏万把只有杯底的那杯递给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放心吧,没毒。” 苏万见我一脸不情愿,以为我还在纠结毒性的问题,于是又补充道:“我刚开坛的时候,发现这酒之前就被人开过,说明已经有人喝过了。” 他坐在地上,向我举起酒杯,笑道:“鸭梨,干杯。” 十分钟后,苏万倒在地上说起了胡话,杯子还捏在手里,人已经是烂醉如泥的状态了。 我捏着眉心,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面前的景象开始翻转变化,熟悉的晕眩感让我意识到这是即将进入幻境的前兆。 黑瞎子真是丧心病狂,竟然用黑毛蛇泡酒。 蛇体本身带毒,蛇毒溶化进了酒精里,酒精又被人体吸收,进入血液循环......喝这样的蛇酒跟直接注射蛇毒比起来几乎没有区别,只是起效时间慢一点而已。 苏万身上有血清抗体,蛇毒对他不起作用。以他普通人体质喝了这些酒,顶多只会醉倒,不会有大碍。 但蛇语者不一样,哪怕只是一个浅浅的杯底,里面的蛇毒也足以把我强行带入幻境。 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我混沌的大脑里闪过一句话: ——必须牢记,一切跟吴邪有关的人都是疯子,没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