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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风姿物语 第十四卷 第五章 背叛者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 艾尔铁诺 领空

    “铁达尼一号已经进入艾尔铁诺领空,启动可视光遮断,启动电波吸收,启动隐形功能,为了避免被敌人反侦测,由现在开始切断与空军一号的通讯,谨祝兰斯洛陛下武运昌隆,五、四、三、二、一……”

    光亮的萤幕顿时一暗,兰斯洛所在的飞空艇“空军一号”,与太研院院长旗舰“铁达尼一号”切断了联络,双方分别朝着中都城而行,预备在同一时间会合。

    负责与铁达尼一号通讯的人,是雷因斯目前的左右两大丞相。这两位雷因斯行政方面的最高行政首长,正与国王陛下同行,如果有人炮轰空军一号,将飞空艇上的所有人都干掉,雷因斯的最高统治阶层就为之一空了……至少,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此。

    铁达尼一号与空军一号联络的原因,是爱菱将稷下城的状况转传给泉樱,让他们能够尽早拟定赶到中都城后的计画,同时,泉樱也想向爱菱确认,金鳌岛拦截双方通讯的可能性,因为这次旭烈兀被公瑾奇袭擒下,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之前通讯外泄。

    “之前我不敢肯定,但在香格里拉的时候,我曾经特别观察过金鳌岛,这次建造通天炮之余,我们特别加强了通讯装置的防密,在你们通讯的那个距离,以我身为技术人员的自尊发誓,金鳘岛绝对不可能截听到我们的通讯。”

    向来说话保守的爱菱,这次说得斩钉截铁,还拿出自己的职业尊严来起誓,泉樱实在下知道该怎幺反驳,因为自己反覆思索,最可能的泄密管道,就是金鳌岛偷偷截听了这边与中部的通讯。

    “可是,有没有可能……”

    “我赌上身为技术人员的自尊,金鳌岛绝~对~下~可~能~截听到我们的通讯!”

    拿出了职业荣誉作保证,仍不能取信于人,萤幕那一头的爱菱,看起来就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而她身后的太研院士更是朝这边怒目相向,泉樱只有急急告罪。

    得到了爱菱的保证后,两艘船舰切断了彼此联络,因为现在开始进入危险范围,如果再继续通讯,虽然不会被截听,但却会被金鳖岛反向查出位置,接着就是通天炮轰来了。

    “希望小爱菱能够平安抵达,这次把她也拖进战争中,我真是过意不去。”

    泉樱望着化为黑暗星空的萤幕,轻声叹息,但却立刻招致身边雪特人的讪笑。

    “哈,真的过意不去,就别打仗,直接投降,那就不会把她拖进来,我也可以开溜了……放心吧,那个丫头又不是次参加作战,上次在香格里拉,她不是也打得挺过瘾的吗?”

    “话是这幺说没错,但是……”

    “没有但是!没有可是!这个世界是平等的,我要求一视同仁,为什幺雪特人要上战场,但矮人就不必?难道就是因为我领的薪水比较多吗?但是小爱菱还有研究经费可以贪污,这是不公平的!我要求全面检讨现行的人种歧视!”

    “是,是,是,左大丞相所说得极是,身为您的下属,妾身有点身体不适,现在想要告退了。”

    匆忙告罪离开,泉樱不想让自己成为雪特人抱怨的对象。其实,这世上九成九的雪特人都与战争无缘,即使他们转了死性,愿意奉献生命去参战,人们也会顾忌被他们扯到后腿,拒绝他们参战,就连九州大战中,人类与精灵联军的兵力最薄弱时,也不曾想过要找雪特人当战友。

    但有雪却是例外。雷因斯·蒂伦阵营的每个人,在出阵时都喜欢与他同行,因为只要有他在战场上,就仿佛会把己方所有的霉运都吸在他一个人身上,剩下留给其他人的,就是好运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好运气,常常能够打乱敌人阵脚,转败为胜,过去已经有好几次类似的例子,让得知内情的雷因斯高阶军官都暗中把有雪当成“另类幸运神明”来看待。

    “可是,雪太郎的这种运道之所以被需要,不就代表我们这些幕僚的无能吗?如果我们的智略能够更胜敌人一筹,那就不需要雪太郎来替我们争取幸运了。”

    以泉樱为首的现任智囊团,曾经作出这样的自责感慨,这点别说是她,就算是当初的首席幕僚苍月草,都无法回避这样的慨叹,但身为领袖的一国之君却有不同看法。

    “也不一定是为了运气因素,至少我把有雪带在身边出战,是另外有原因。只要有他在身边,我就可以见到人性的丑恶面,针对最坏状况作处理,反正不管人们的反应有多坏,不会比雪特人的反应更坏了。”

    结义多年,兰斯洛太了解这名义兄弟的个性,进而知人善任,物尽其用,所以这次作战仍不忘携他同行,而当泉樱向兰斯洛报告有雪的反应,正在闭目练功的他却是哈哈大笑。

    “好啊,如果这一仗有命回去,他想要检讨什幺东西,就通通随便他吧!”

    兰斯洛豪迈的态度,反而令泉樱感到不安。丈夫在天魔功上的进境如何,自己看不出来,只是感觉到他的武功确实超越自己许多,但这“许多”是否足够战胜敌人,自己却一点都没有把握,偏生这男人还好像没神经一样,整天笑得比谁都开心。

    几个时辰前,自己还忍不住厚颜问他,与风华欢好、得到西王母传承的力量之后,有多少的突破与进步。为了问出这个羞人的问题,自己真是恨不得找个面具戴着,但他却大剌刺地回答“单纯一个晚上,可能没什幺效果,这种事情需要穷年累月之功”,真是令人气结。

    “你这个人的神经真是比竹子还粗,这幺重要的事情,你难道一点都不会紧张吗?我觉得我现在根本不像是要去战场,像远足多过去打仗,连我也没紧张感觉了!”

    “哇哈哈哈~~~”

    兰斯洛仍是大笑回应,离开杭州以后,他的心情似乎非常好,走到哪里都笑得很开心,空军一号上的随行军官,都对国王陛下的好心情感到不可思议,私下议论纷纷。

    “是不是得了什幺病?怎幺忽然笑成这样?”

    “什幺病都可以,如果可以这样子笑倒那个铁面人妖,那就世界和平了。”

    “没志气!身为白家人,怎幺可以祈求世界和平!”

    这些耳语,泉樱偶有耳闻,现在看到丈夫的轻松架势,她微叹一口气,正想说些什幺的时候,突然瞄到兰斯洛放在左膝上的手掌,正不自觉地轻轻颤抖,心中顿有所悟。

    “你……其实你也在怕,对不对?”

    兰斯洛顺着泉樱的目光,发现了自己左手的颤动,脸色微微一变,却竖起手指,先指指外面,跟着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泉樱会意,踩着轻巧的步子到门边,开启了确保机密的隔音装置,这才转头望向兰斯洛。

    “当然怕啊,对手是铁面人妖耶,如果没有什幺意外,他就是当今天下的最强者了,大家的实力差了一个天位,打起来稳死的,和他作战,怎幺可能不怕……”

    “那你为什幺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是想鼓舞我们的士气,激发我们的斗志吗?”

    “喔,这个我是没想到啦,我只是觉得,横竖一战是免不了,什幺胜算成败的,就不用太去计较了,免得更打击大家,还有……如果这一战是死定了,起码死前一段时间,大当前随时可能失效,请大家发送邮件到.获取最新地址发布页!家该活得快乐一点……哎唷!干苏打我?”

    被泉樱掀起枕头重打了一记,实话实说的兰斯洛看来满面无辜,但是在泉樱问起为什幺有这种想法时,他给了一个很让人意外的答案。

    “离开北门天关的时候,风华劝告我很多事情,其中最主要的想法,就是要我别留下遗憾,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

    “这……听起来简直就是要你一去就不回了。”

    “哈哈哈,她是这幺做准备的啊,我看她那时的样子,搞不好现在就已经开始为我们祈祷来生幸福了。嗯,因为不想留下遗憾,所以我才要去杭州,把该说的话告诉你,做好该有的准备。”

    泉樱本来以为这番话多少有点玩笑成分,但是看兰斯洛的表情认真而平静,她才明白这些话没有夸大,确实就是兰斯洛的心情,心里一阵微酸,在他的大腿上坐下,搂着他脖子说话。

    “我真是不服气呢,包括夫君你在内,我们这幺多人、花费了这幺多的努力,最后还是打不过他,这真是一点也不公平。”

    这是泉樱在努力尝试,却得不到等量回报后的心酸感叹,可是兰斯洛闻言却大笑起来。

    “不公平吗?可是铁面人妖一定也觉得很不公平,我们这里这幺多人,他那边只有一个人,每次干架,都是我们这边好几个人围殴他一个,他连找个帮手都会临阵倒戈,反捅他一刀。如果我是他,一定呕死了。”

    泉樱对兰斯洛的话觉得很奇怪,因为这番同情敌人的话语,实在不该由他口中说出来,当下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一记,开个小玩笑。

    “你一定不是我家夫君,他才没有那幺好心呢,说!你是从哪里来的怪物?把我家夫君藏到哪里去了?”

    兰斯洛闻言之后的反应很怪,只是将泉樱一把抱起,轻轻在床上打横放下。泉樱方觉古怪,却见到兰靳洛一下子就脱了上衣,露出雄健的古铜色胸膛,这才知道不妙。

    “你……你干什幺?”

    “既然这位美丽的夫人怀疑我身分,本人痛心之余,只好用最直接的方式,向你证明我的粗细……不对,是真伪!”

    “不、不,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了,快点把衣服穿上,我还想多谈一下,真的……我相信你了。”

    充分欣赏过泉樱花容失色的尴尬,兰斯洛坐回床边,向泉樱谈起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念头之前他还不曾对任何人提过,是在香格里拉之战后,所体会到的东西,一方面,他对公瑾的所作所为,感到深恶痛绝,不管怎样都要将之制止,但另外一方面……

    “如果要说受到不公平的对待,那我会觉得他很可怜。虽然突破了天位之壁,拥有天下无敌的修为,但却要担心自己随时被人追上,因为突破天位力量,就是开头的那个人最难,只要有人个突破,其他人可以经由战斗和观察,迅速找到正确的修炼途径,完成本身的突破。”

    从地界突破至天位之后的每一阶天位都是如此,永远都是开头的那一个最困难。只要有个人率先突破,其他人就能循其轨迹而修炼,如果配合元气地窟的爆发,那过程甚至是在一夜之间发生。

    对于千辛万苦才首个攀到巅峰的优胜者来说,回首来时路,看到那幺多人正沿着这条路追向自己,甚至要超越自己,心里的感觉真是非常苦涩,但不管他怎幺丢石头下去,尝试阻挡后来之人的靠近,他仍然阻止不了那股前仆后继的洪流,因为这就是物竞天择的一部分,即使脱离了地界,生物成为神,仍是身在这个演化的规律中。

    在当前的众多武者中,兰斯洛正迅速迫近公瑾,也正因为如此,他对这件事的感受也越来越深。

    “在稷下闭关的时候,越是练武,我就越佩服他的了不起。斋天位的才能之壁,只有曾经挑战过的人,才知道要突破那层壁垒有多困难……婆娘,你师父陆游不是笨蛋吧?用一般的标准来看,他也同样是武学天才,而他对于武道修炼的专心与投入,也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上的……”

    但整整两千年的苦闷岁月,陆游在冰窟中埋首苦练,尽管得到了强天位中无人能敌的力量,却始终突破不了那道天位之壁,无法进入斋天位。

    这道无人能破的天位之壁,在天草四郎死前首次得到突破,但严格算来,天草四郎是得助于异大陆武技与李煜传功,所以是一直到公瑾在金鳌岛中突破,才真正出现斋天位力量的强人。

    “两千年的苦练啊……不能出去鬼混,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整个生命的意义就是练功、练功、练功,光是想像我都觉得好可怕,陆游实在是一位了不起的阿伯啊!可是,这幺多的付出,他最后还是输给铁面人妖了,我觉得……这不光是因为运气因素。”

    “你是说,公瑾师兄付出了比师父的东西?”

    “与其说是付出,不如说是背负。王五师兄曾对我说过,一个男人的拳头有多少重量,决定于他背负了多少的东西,那位铁面老兄的修为能超越他师父,背上扛负的东西一定非比寻常吧!”

    “但……我师父一向以天下为己任,背负着整个天下的男人,怎幺可能会输呢?’

    “这问题我也想过,所以我想问你。婆娘,你觉得你师父这辈子真的不后悔吗?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人,是一座外强中干的虚弱堡垒啊!”

    泉樱为之语塞,不晓得该怎幺回答。陆游与唐婉的故事,身为弟子的她也曾略有耳闻,虽然自己无从揣测师父的心情,但是将心比心,自己此生会否后悔的问题,恐怕两千年的冰窟生涯,师父每天也会问自己一次吧!

    想到这里,泉樱隐然有所领悟,侧目望向兰斯洛,问他是否想到了什幺,兰斯洛摇头说没有。

    “可是……至少我会想要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更无憾一点,这样子当我面对上铁面老兄,预备开战的时候,我扪心自问,可以告诉我自己,我这一生并不后悔。”

    “所以……风华姊姊才会要你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想不到还有这个道理,西王母族在修心、禅定上的思悟功夫,确实比龙族优秀许多。”

    明白了兰斯洛的想法,泉樱也开始想着自己是否该放开紧张情绪,用比较积极的态度来处理眼前事物,中都城不日便可抵达,届时只要妮儿他们的计画顺利,应该可以减少许多死伤;这幺说起来,幸运女神果然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不但源五郎安好无事,在中都与妮儿会合,六师兄还能从敌方阵营里头找到伏兵,顺利的话,在动用通天炮之前,就有希望解决此战。

    “不过,既然今天还没有过完,婆娘你觉得我们两个是不是该找点什幺事情做,打发掉剩余的时间呢?”

    兰斯洛打断泉樱的思绪,说话的语气虽然平淡,但眼中却闪烁着热切的期许与暗示,让熟知他眼神意思的泉樱又是好笑,又是不好意思。

    “那还用说吗?夫君大人,您刚才不是要和妾身一起证明一下您的真伪吗?房间的门已经锁好了喔……”

    在完全失去秩序的中都城,sao乱与暴动遍布每一处街头,有人肆无忌惮地做着丑恶的行为,也有人努力地想要维持秩序,双方因此发生冲突,当这些武力冲突一再升温,中都城里就到处都闻得到鲜血气味。

    一片混乱的景象中,有个穿着斗篷的路人,正在匆忙地行走。套头的斗篷遮住了头发与面容,因为他如果以魔族外形公然行走在中都,一定会引起麻烦,而他必须尽快回到金鳌岛去,以免那边发生问题。

    身为太古魔道技术小组的总监,朱炎照理说不该擅离金鳌岛,然而,对主帅彻底失望、又不愿意执行炮轰计画的他,终于忍无可忍,回应了旭烈兀的请求。

    本来朱炎与旭烈兀就有着一定程度的交情与往来。最早是因为旭烈兀久闻隆·贝多芬的盛名,对这位名匠着意拢络,不但秘密送礼,还曾经数度登门结交;当时的朱炎尚在人魔边境培育小组人才,旭烈兀每次登门造访,都被隆·贝多芬拒不见面,朱炎因为知道公瑾对旭烈兀另眼相看,视他为振兴艾尔铁诺的希望,所以也不愿意关系太过恶劣,结果每次旭烈兀被扫地出门时,都由朱炎送客。

    名匠不赏脸,未来的名匠也是一项潜力资产,以旭烈兀的识人之明,岂会放过,就这幺双方几来几送,累积了交情,之后一直偶有联络,而当公瑾正式弑师叛变,拱旭烈兀夺位后,朱炎来到人间界,与旭烈兀的往来急遽增温,为了要让这位贵公子玩得开心,朱炎甚至接受他的委托,秘密协助麦第奇家开挖大型隧道,使用太占魔道设备,在短短时间内造出大隧道,让被闷坏的旭烈兀能够偷偷出去玩乐。

    “但我要先说好,这些隧道开挖时间太过仓促,很多维护动作都省略掉,只是仓促之下弄出来的克难东西,因为借助白鹿洞地下法阵的系统,才得以支撑;短时间内拿来开开跑车玩玩,那是可以,可是如果要长时间使用,一定要再花大钱和大工夫去正式处理。”

    “钱我有得是,要是我觉得有必要,会去做的。”

    “不是你觉得有必要,是真的有必要。我说得坦白一点,城内的东半部或许还好一点,但是西半部,尤其是西南区的隧道,这样子已经开挖过度,如果你不作正式处理或是回填,估计最多半年,那边就会发生大规模坍塌,到时候死的人可就多了。”

    “喔,可是麦第奇家的宅第在城东,而且也没有在中都城里经营保险,所以……哈,该塌的东西就让它塌吧,地基不牢的东西,本来就会塌的。”

    “放屁!是被你挖塌的!”

    隧道完工时,朱炎与旭烈兀曾进行过这样的秘密对话,当时朱炎只觉得旭烈兀简直不可理喻,为了一己玩乐而草菅人命,如果真的登基为帝,老百姓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但因为眼前的战事繁忙,朱炎无暇再顾及中部的状况,所以就没有再与旭烈兀联络,哪想到当时草草盖建的大隧道,后来会这样子派上用场。

    妮儿与源五郎的计画,主要实施的关键就是靠中都城地下隧道。以那个建筑的规模,要容纳千万人陆续逃出,虽然拥挤了点,但并非不可能;仓促之间,肯定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隐瞒过公瑾的耳目,不让他出手阻止。

    “这并不是不可能。公瑾师兄开炮的用意,不是无目的屠杀,而是要施行术法,所以在指定时辰之外开炮,并不能让他施术,反而会浪费祭品,所以即使他发现有人逃跑,他也不会开动通天炮。只要他不动通天炮,那……你们就有办法应付了吧?”

    旭烈兀的建议,透过朱炎带到。尽管双方分属不同阵营,见面时的言语和气氛相当火爆,但为了不让中都城内的千万生命枉死,朱炎仍是与雷因斯阵营短暂合作,由他负责瞒住公瑾的耳目,让妮儿与源五郎在地上进行逃脱计画。

    事关机密,加上双方都没有多少谈话欲望,所以他们约定好进行计画的时间后,这个面谈就迅速结束。朱炎的暂离金鳌岛,是委托郝可莲代为掩饰,现在为免郝可莲那边穿帮,他必须要尽快回到金鳌岛去。

    (她那边应该没有问题吧?可别被公瑾大人给发现了……)

    作出这种形同背叛的举动,朱炎心中并不好过,但据他所知,郝可莲也是支持自己的。这女人虽然不太把人命放在眼里,可是最近也与公瑾大人处得不是很好,主要的理由,是因为香格里拉之战后的作战方向。

    香格里拉大战后,郝可莲极力主张,既然已经有了使用通天炮的决心,公瑾大人也不再忌惮平民百姓的生死,那索性放手做事,直接把金鳖岛开到稷下,用通天炮直轰稷下城,一举摆平敌人根据地,就算杀不到敌人的顶尖高手,也能够摧毁敌人根据地,让敌人元气大伤。

    这个战术自己非常赞同,就以战阻战的眼光来说,这样才是最佳的军事策略,而且只要金鳌岛直攻稷下,艾尔铁诺境内的雷因斯军必然撤军回防,中都之危不救自解,比开金鳌岛回去救援聪明得多。因此,当金鳖岛受到陶困凝所阻,行进路程缓慢时,自己与郝可莲数度向公瑾大人进言,希望他改变航向,哪知道公瑾大人最后仍作了回航中部的决定,为此,郝可莲向自己表示过她的极度失望。

    “朱炎,你知道吗?我对这样的公瑾大人很失望!我不在乎他杀多少人类,但我不想看到他变成一个懦夫。因为去稷下会遭到反抗,实行上有难度,他就回到不会抵抗他的中部,杀一些软弱的自己人,这样子不是懦夫所为吗?我们追随的,应该是一个真正的强者,不该是胆小懦夫啊!”

    郝可莲提出的这个问题,让朱炎感到极度苦恼,但却不知道该怎幺辩解,在各种心理压力下,他只有回应旭烈兀的请求。

    “我相信师兄这幺做是不对的,将来有一天他必会后侮。你身为他的心腹部下,又是他的朋友,难道不该阻止他做错事吗?”

    正因如此,自己才破例与雷因斯人合作,连郝可莲都赞同自己的作为,但是……

    朱炎心头烦恼,走在混乱的中部街头,只见满目疮痍,耳边所闻,半是惨呼,半是哀求呼救,还有声声丑恶的狞笑,听在耳里,让他更加觉得难受,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如果能快点离开这里,朱炎就好过得多,然而,却有某件让他不好过的事情,在他的面前发生。

    那是一个年纪很大的眼盲老妇人,正在街边乞食,却被几名恶少抢劫走碗中的几枚金钱,她大声悲哭,但早巳陷入暴乱状态的街头,哪有人会理她的呼救?

    朱炎听到了。一直在忍受这些乱象的他,终于打破沉默,作了该作的事,随手焚杀了几名恶少,将那数目不多的铜币,连同自己怀内的一点金银,都塞到眼盲老妇人的手中,让她好好握紧。

    “老夫人,这些钱你好好留着,别露白,也别再出来乞食了,局势很乱,但是……再过一两天就会得救了。”

    “年轻人,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老夫人,我……对不起。”

    心中充满感慨,朱炎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说出这句话,但是一股冲动感觉,让他还是把这句话说出口。

    “真是太对不起你们了。我……我代表公瑾大人向你们说声对不起。”

    “公、公瑾大人?是周公瑾大帅吗?”

    听清楚了朱炎的话,老妇人突然变得很生气,把手中那些钱愤怒地掷还给他。这个反应在朱炎预料内,但他却对生气的理由感到意外,因为老妇人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自己说了周大元帅的坏话。

    “年轻人,你不可以不相信周大元帅,他是个好人啊!”

    老妇人告诉朱炎,自己是来自海牙,之前周大元帅在海牙曾经多幺照顾过他们一家,如果没有周大元帅的守护,那里的很多人不是死于兵灾,就是丧命在贪官污吏的统治下,所以周大元帅是个真正的好人,一切污蔑他的言语,她绝对不相信。

    “老夫人,可是公瑾大人他现在……现在……”

    “年轻人,有些大人物,他们的一举一动,我未必了解,但后来总是能知道的。像周大元帅,他从来不曾让我们小老百姓失望过啊……”

    老妇人已盲的双眼中,流着泪水,告诉朱炎现在外头虽然有很多人说周大元帅的坏话,但她始终相信周大元帅仍是当初在海牙的那个男人,绝对不会伤害无辜百姓。

    这些话,在朱炎心中起了不小的涟漪震荡。当他仓皇而羞愧地离开那位老妇人,几乎是从她面前踉舱逃开时,那位老妇人所说的一句话仍在他耳边回响。

    “年轻人,你要相信公瑾大人啊……”

    话音回响,朱炎只觉得心头好像被一块烙铁烧着,一种难言的羞愧感,令他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应该没有错,既然如此,为什幺自己还会那幺难过呢?

    又或者,自己的选择错了,正如过去许多次一样,公瑾大人做事虽然诡秘,偶有惊世骇俗之举,但总是有着正确的理由,从不曾让自己失望过,或许,自己应该再多相信他一次,多支持他一点。

    仿佛一丝阳光穿透了心内阴霾,朱炎如释重负,心里的沉重压力尽消无形,脚下步子顿时轻快许多,满心兴奋,想要尽快赶回金鳖岛。

    或许是因为心情太过激荡,朱炎一时间忽略了周围的事物,当他有所察觉时,旁边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已经错步撞过来,和他撞跌在一起。换做是平时,朱炎必然立刻就有动作,甚至还没等乞丐近身,便将他焚杀,但此刻心情大好,他不但没有立刻推开那名乞丐,还好心地伸手搀扶,想问他有没有事。

    在战时失去警戒,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朱炎顿时觉得身上一麻,十多处xue道同时受制,在警觉到可能遇到袭击时,他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以他武功,当今世上能够一招便将他制住的人,屈指可数,对方能够暗算得手的理由,除了变装、看准他心神不专的刹那,最主要的理由,也是因为本身的武功高出朱炎许多。

    “真是抱歉啊,如果你老老实实办事,我就不用动手了。每个计画都难免有变数,想不到居然是一个臭老太婆引发了变数,茫茫天意果真难测。”

    声音很熟,但是因为双方距离太近,朱炎看不清楚那个人是谁,不过他点xue的手劲十分特别,像是一阵灼热风沙吹拂过体内,大量吸蚀水分,让人非常难受。

    “有变数,就必须修正,幸好封印记忆和洗脑的技巧,我也略有研究,所以你就放心睡一觉吧!毕竟,我也难得为了百姓们做点事。”

    在那自嘲的讽刺口吻中,朱炎渐渐失去意识,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看清楚了那个人的相貌,并且感到极大的震惊。

    “……花、花天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