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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倒下去。蒋父赶忙去搀扶她,脸上也露出又悔又恨的神情。蒋白梅转过头,目光和目光碰在一起时,蒋放春才相信事实真是他所理解的那样。他感到一种快将他闷死的窝火,他的理智几乎都要变成灰烬。强忍着疼痛,蒋放春攥紧了拳头,攥紧了他的助听器。他想起过往的某个清晨,长长的路,阳光播撒向江面,他因为这个可悲的缺陷险些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他憎恨蒋白梅用这种事开玩笑。她怎么能撒谎?她怎么可以撒这种谎?!那一刹,蒋放春用力揪起了蒋白梅的衣领,攥紧的拳头就要落下去。蒋白梅闭上了眼,嘴唇抿得紧紧的,像要承受下这一拳。可蒋放春只是抖,一直抖,浑身都在抖,他看着那张和自己几分相似的面庞,鼻翼微动,整条胳膊都失去了力气,他瞪红了一双眼,几度哽咽,也没能打下手。他无计可施了。蒋放春痛苦地松开手,用力地把那只助听器摔在地板上,他沉默不语,起身要离开。蒋白梅用手拽住他的袖子,鼻间哼出哀求挽留的声音,被蒋放春狠狠甩开了。蒋白梅看到的是冷酷的背影。可蔚知分明看到,蒋放春的眼中划下两行泪来。他再也不能做一个旁观者。蔚知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胸腔里起伏的情绪。他走上前,拦住了蒋放春的去路。他把手轻轻放在蒋放春肩头,感受着来自他体内的巨动,憎恶、诧异、不安、酸楚。蒋放春低着头,掩饰着狼狈的神情。蔚知没有说话,他什么也没有说,可蒋放春分明感觉到了一股温和的力量在靠近他,劝解他,将他破碎的心绪一点点捡拾起来,小心珍藏。蒋放春没再迈步,只是背着身抬手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蔚知从他身旁悄然而过,往蒋白梅所在的方向走去。蒋放春转身回望时,恰看到蔚知蹲在蒋白梅眼前,用那样亮晶晶的眼神望着她。没有说教,没有责怪,没有愤恨。他们像两个同龄人,让周遭的硝烟都渐渐淡去。蒋白梅哭得像随时要扑进他怀里,可她那么倔,咬着嘴唇强忍着。蔚知用手语问她:怎么了?那时,所有人都短暂地想过,蔚知在白费力气。蒋放春不爱说话,而蒋白梅从小就抗拒学习手语。他们的关系从出生起就那么僵硬别扭,冷淡得不像兄妹,似乎只有长大成熟才能将这一切化解。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在短暂的静默后,八岁的蒋白梅哆嗦着抬起右手,虚握着贴于胸口,很缓很慢地转动了几下。难过。她放声大哭,像要脱水了那样艰难地呼吸,蔚知赶忙把她抱进怀里。“他们很讨厌啊……!”蒋白梅在蔚知的怀里大叫出来,像发泄一样,她像个真正的孩子,摆出无理取闹的模样,“他们都骂他是聋子,他们说他不会说话,只会阿巴阿巴。可他们才是真正的垃圾啊!他们是没用的垃圾!垃圾!我讨厌他们!”她挂在蔚知身上,卸去了所有力气,她紧紧攀着蔚知的背,诉说着她小小世界里所有的不解与苦痛。“他也不喜欢我,没有人喜欢我,大家都不喜欢我。”蔚知在她的哭泣中头脑发蒙,手上为她顺着背,心却酸得发疼。“我以为……如果我变得和哥哥一样,一切都会好了。”每个沉浸在悲伤中的人都在这句剖白中清醒了。蒋放春的左耳竭力接收着蒋白梅说出的每一句话。他身上很痛,仍然跛着脚,一步步走向蒋白梅。他不知道蒋白梅什么时候为他学了手语,不知道蒋白梅在学校为他受了多少伤,不知道自己的嫉妒和漠然使蒋白梅蒙受了多少不安,是,他嫉妒蒋白梅是个健康的孩子,可他更爱她,那是生于骨血的爱,不可改变的爱。他从蔚知手里接过他小小的meimei。他还是那个不善言辞的样子,用尽力气把蒋白梅抱了起来。从蒋白梅出生起,他就开始害怕,他怕缺陷让他被抛下,他怕自己总有一天要成为别人的累赘,他一直跑,一直跑,永远不许自己落在别人后面。他以为自己很聪明。可今天,是蒋白梅用笨拙的语言教导他,告诉他。他不是累赘。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在自己听损后的第三年,父母执意要这个小生命降临了。他们是父母留给彼此最后的,最宝贵的礼物。48在漫漫长夜里找到你蒋父蒋母带着蒋白梅先去了停车场。临走前,蒋白梅肿着一双眼,一副惨兮兮的小样,回过头跟蔚知咧嘴笑,手上不太熟练地比了个“我喜欢你”。蔚知看乐了,咬着下唇忍笑,回她“我也是”。等人都走了,只剩他和蒋放春,蔚知反倒不自在起来。他后知后觉发现蒋放春手腕内侧的那抹红,估计是在台阶上蹭的。他吓了一跳,动作比脑子快,登时抓起蒋放春左手,仔细看了看,又从衣兜里摸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掉伤口边缘的血迹。“要不要在这里清理下伤口再走?”蔚知的语气中有明显的紧张,“还有哪里伤到了?唉,还是做个检查吧。那么高摔下来怎么得了?趁着还在医院就顺便看看吧……”眼前的小家伙叽叽喳喳没完,蒋放春的耳朵不断向大脑发出信息处理困难的讯号,可蒋放春并不想打断他。他歪歪头,专注地盯着那张脸,脸上不断开合的嘴唇。好一会儿,蔚知的喋喋不休才结束。他察觉到那道目光,慌乱地别开脸。他被蒋放春盯得有些不自在了,才惊觉那截白净冰凉的手腕已经被自己握了太久。蔚知顿时没了声音,默默把手收回去。他许久无话,蒋放春猜测他应当是说完了,受伤的那只手垂在身体一侧,他安抚似的和蔚知说,“没事的,真的。”蔚知地眉眼中忽然涌上了惆怅的情绪,他望着蒋放春的右耳,那只助听器已经被蒋白梅捡走了,大概率是不能用了。蔚知想起要扬声说话,他指了指蒋放春的耳朵,用比正常音量稍大些的声音问:“这里,痛不痛?”蒋放春总觉得蔚知身上丰富的情绪很有趣,他找不到形容词时,只好说可爱。那种听不清的焦躁仿佛都能因此而明显减弱。他知道自己在助听器故障时会有多烦闷不安。可他现在嘴角似乎隐约是噙了一抹笑。对着蔚知,他轻轻摇了摇头。“那你回去之后有不舒服要说哦。”蔚知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把那张用过的餐巾纸攥在了手心里,随手塞进了裤子口袋。在看到蒋放春点头后,他们才终于迈步往医院门口走。蔚知的小破车还停在外面,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