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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躁动,没报什么项目的尤其。撑下巴的,垂脑袋的,一副昏疲的模样,心里仅存的那点蠢蠢欲动,也都记挂在午饭上了。风吹起来时,每个班装垃圾的大塑料袋都“咔嚓咔嚓”地响。广播里又念了一段“在这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谁抬头一看,这天都发灰了,倒也没灰透,薄薄一层浮动着,悄么声地染脏了底色。蔚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号码布。“请参加男子3000m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天,他怎么犯哆嗦呢。方沃靠着后面那哥们儿的腿睡了一觉,听见这一声,直接弹起来。嘴边的哈喇子还没顾上擦呢,他就对着蔚知后背一顿拍。“快快快,知儿,可算到你了。走你!”前面有个项目耽误了些时间,拖了进度。蔚知等久了,越等心越慌。其实他知道这玩意儿拿不拿名次根本不打紧,又不是体考,也没人规定他要跑几分几秒,可他就是紧张。紧张得他忍不住握拳,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胸口。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数出心跳的节奏。砰砰砰,砰砰砰,太快了。“成,我走了啊。”蔚知站起身,把外套扔在了座椅上。他劝自己冷静,可真站起来时,竟然有点晕。这比让他上台打快板还吓人呢。叶百川和方沃都问了他一句没事儿吧。小家伙摇摇头,还若无其事地跟方沃击了个掌。方沃还觉得悬,“真不用我替你?”蔚知顺着这一排向外走,一摆手,说:“哪儿犯得着。”等下了看台,蔚知才想起自己把手机放在上面了。下来的时候太紧张,也没顾上给蒋放春发条消息。蔚知一边琢磨这点不圆满,一边蹲下来,把两边鞋带都解了,重系了一遍。起身时,抬眼就看到之前挤兑他的那个隔壁班卷毛。那人正倚在墙边抽烟,一双眼警惕地左望右看,瞟到蔚知时愣了一下。很奇怪地,蔚知根本没想着躲躲闪闪,他直直地看回去,反倒是卷毛先把眼别开,掐掉了自己抽了一半的烟。他不声不响地往另一个通道走去。蔚知知道那儿是检录处。蔚知在等候时做了简单的拉伸,顺便还深呼吸了好几次,可他还是犯晕。他的心就那么乱跳,跳得他不安。他想,自己真能证明什么吗?他怯怯地往看台上望,他看到流动的风,沉滞的人群。混乱的思绪,散乱的场景,他找不到想找的人。一切那么平静,可他正经历着从未有过的不平静。世界好像开始天旋地转,他强忍着干呕的欲望,站住脚。裁判员高喊“预备”时,蔚知在那声拖长的尾音里,听见有人用略显笨拙的发音告诉他。证明给自己,不是他们。“砰。”发令枪合上了心跳。蔚知觉得自己就是那颗被发射出去的子弹。他在奔跑中逐渐平静下来,调整呼吸,调整步伐,感受着凉飕飕的风每一次擦过额头,绕过鬓发。他在阴沉沉的跑道上,转弯,超过一个人,两个人。他听到看台上的呐喊声,朦朦胧胧的,他一句都没听清。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安静,好像每一次蒋放春陪他奔跑的夜晚。不用太亮,不用太热。满地流淌着的都是星星。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呼吸,他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会两肩酸软,双腿发沉。嘴缓缓张开,舌尖轻抵住上颚。他尝到了湿润的气流。他知道,越痛的时候,越要摆起手臂,越累的时候,越要迈开步子。他知道越是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越要坚持下去。因为只有坚持下去,才会发现其实没有那么痛,没有那么累,也不会死掉。其实他也可以做到。这些都是蒋放春教给他的,所以他不怕。中长跑折磨漫长。尽管观众很难做到感同身受,但光是看着之前领先的选手一点点疲软落后就足够他们唏嘘一阵了。蒋放春紧紧扒住栏杆,探着上身,往远处看。最后800m。他的小知发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好在参差不齐的队伍里,像带着什么祈愿似的,破开风时都是一往无前的模样。他在完成他想完成的。这样就很好。那笑来得无声无息。他真心地为蔚知感到高兴。参赛选手再度跑至对面的弯道。一眨眼,好像一晃神,蒋放春看到蔚知慢了下来,摇摇晃晃地扶住脑袋,可他没有停,还在一步步向前。他知道那状态是不对的。瞳孔在刹那间放大,蒋放春像把所有理智思考全抛诸脑后了。顺着过道,他飞快地向更下排走,不断靠近赛场。那瘦削的身形在人群中显得更渺小,可蒋放春只看得到他。他单手撑着栏杆,动作利落地翻下看台,穿过了一整个内场,去到蔚知身边。草坪上的志愿者拦他,他心急如焚地打手语,打了一半,才想起他早为蔚知练好了说话。“我的朋友,好像不太舒服。”志愿者理解地点点头,递给了他一瓶水。汗一条条地爬满了背,痒得难受时,就会有风吹。蔚知是在晕晕乎乎的时候,听到蒋放春的声音。他以为是幻听,以至于那身影真出现在自己旁侧,陪着自己跑时,他也以为是幻象。“还好吗?”蒋放春问他。他在心里委屈地说,一点儿也不好。可他一步也没停。他怕停下来,就再也跑不动了。蒋放春紧紧跟着他,一双眼盯住了他。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蔚知。他放弃了劝说的想法。“看到前面、那个人了吗?”蔚知眨着眼去望那黑T背后的号码,他觉得有点眼熟。“迈开腿,跟住他。”蔚知稳住心神,傻兮兮地照做,他的胸口和胃太难受了。他好像从没这么累过。他想,这么累了,他竟然还没有认输。“蔚知,你做得很好。”那个声音就轻轻柔柔地跟着他,鼓励他,直到最后50m。世界晃啊晃,晃啊晃,他与那个黑T擦身而过,很快又被人家超回去。可就在要撞上那条终点线时,黑T慢了下来,蔚知就那么弯弯拐拐地冲了过去。他向前栽倒了,又被一个大大的拥抱接住。“蔚知,站好,先别停下,走两步。”那个人说。上午的比赛全部结束了,四周是稀稀拉拉的散场声。蔚知迷糊了,他在人家怀里眯着眼说,“你真来了么?”蒋放春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