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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这场宴,原就是陛下想发落皇叔的一个由头,即便皇叔没有他说的这些种种罪过,他也能编造出多的来。”姜妩道:“你知道侯爷说什么吗?他说,皇叔这一步走得极妙,反客为主,拿了主动权。否则叫陛下捏皇叔的罪过,最容易下手的,便是步家马草一案。皇叔这么做,某种程度上也是围魏救赵,救了步家。”此话如冬日冷酒,在姜嬉肺腑里穿肠过肚,冻得她全身寒凉。竟然是这样!她实在不该,竟只想到眼下京城的权谋争斗。姜妩继续说道:“我最佩服皇叔的也是在这儿,我能想到的,永远不及他们的一半。”姜嬉忙问:“那皇叔可留了什么后招没有?他如何从黑水城出来?”姜妩脸上容色微微凝滞。“没有。”最后,她还是狠了狠心,告诉姜嬉这句话。第39章婚事早秋的雏菊总带着点苦涩的香气,肆无忌惮地往人鼻腔里钻。姜嬉双眸没有什么神采,面色也很不好看。姜妩嘴唇动了动,道:“嬉儿,要不,你去求求太后吧?”眼下,能翻转局面的,也唯太后一人了。照着太后宠姜嬉的程度,加之皇叔本来地位就高崇不可轻动,或许太后会答应饶过皇叔也未可知。姜嬉却轻缓摇了摇头。“阿妩,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得宠吗?”未等姜妩回答,她兀自说道:“因为我识趣。我这一生看人脸色,不该我过问的我便当看不见听不见,该我当耳报神的,我耳朵便灵通千里。太后正是看中了我的识趣,才把我留在身边,常常接见。”“我孤独无依,你知道,你们姜家也是容不下我的。从前我很是需要太后这份恩宠,所以处处小心翼翼。我缩在那安逸的龟壳里,从不肯迈出一步。”姜嬉低下头,看着自己莹白的指尖,神色落寞而坚毅。“但是现在,”她抬起头,转看向姜妩,“阿妩,我想试一试。”姜妩不知道她想试什么,却觉得姜嬉的确同从前大不一样了。从前的她怯懦,恭顺,就如她所说的,一直缩在自己的世界里。现在的姜嬉,勇敢、洒脱、豁得出去。“我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姜嬉说。上一世,她想保护自己,最后自己惨死于乱军之中。这一世,她想保护步家,最后还是靠了皇叔的力量。今天,她要保护皇叔。这句话大抵是触及姜妩的内心。姜妩何尝不也是这样,为了李舒景,她已经全然豁出去了。爱情真的可以生养出无限勇气。姜嬉目光犹自坚定。姜妩拉过她的手,欲言又止。嬉儿她对皇叔,也应当是爱情吧。两人回到殿中,众位官员贵眷已经酒过三巡,微有醉意。丝竹声声悦耳。中间的百蝠万花毯子上,仍有歌舞美姬高扬红袖,跳着霓裳羽衣。姜嬉从众人座后绕过,回到太后下首坐着。她脸色已然好了许多,还有几分苍白,被胭脂挡了去。太后见她身子纤弱,走近时还带着一股凉风,忙叫贴身的嬷嬷给她披件袍子保暖。又过半晌,太后拉过她的手,垂头来问。“今日吓着你了吧?”姜嬉点点头,在太后的目光注视下,很快又摇了摇头。只听太后轻叹一声,拉过她的手,拍了又拍:“难为你了。”在太后看来,从小养在深宫的女子,饶是见惯宫中尔虞我诈,真正见血的时候却也少。她今日没亲眼去瞧,可也知道,顾煊出手的血腥场面,大抵是最吓人的。“老祖宗,”姜嬉突然轻唤一声,“老祖宗今日说,若我今日挑了夫婿,便应允我一事,可还算数吗?”她眸里盛装着认真,语气也全无戏谑。太后心里一愣,迟疑地点了点头:“自然算数。”说罢,她又高声道:“自然是算数的。哀家早前便说过,若你今日能挑得夫婿,便允一事。”这下,殿内众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声乐歌舞也尽停了,只有几个上菜斟酒的宫婢垂着头,动作丝毫不敢发出一点响声。众人把目光都投向太后处。姜嬉浅浅吸了口气,起身提着裙摆,来到太后席前跪下。她先磕了三个响头,纤瘦身段随着她动作起伏,尽显袅娜。“臣女已有了意中人,请太后应允。”太后一挑眉,与边上的嬷嬷对视一眼,“说给哀家听听,是哪家好儿郎?”顾涟衡也来了兴致,搁下金樽,转头往这里看来。殿中突然被一阵诡异的静谧笼罩。随之而来的,是股莫名的压力。姜妩定定看着姜嬉,她知道,今日嬉儿这话一出口,她就回不了头了。从此什么安生日子,只怕都要与她无关。“是,”姜嬉一顿,抬头直视太后,“是厌夜王顾煊。”她心里涌起对未知的恐惧,今日走这一步,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死马当活马医,她声音中带着细密的颤抖,又说了一遍。这一次,她的声音洪亮而坚定,“臣女,与厌夜王顾煊两心相许,请太后成全。”“胡闹!”太后怫然大怒。众人惊惧,纷纷出席列位,跪倒在地,“请太后保重贵体!”姜嬉也伏在地上,双手放在额前,“请太后成全!”她喊得大声,似乎这样,恐惧就不会那么深重。顾涟衡声音幽沉如渊:“荣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姜嬉又重复一遍:“臣女,与厌夜王顾煊两心相许,请太后成全。”刚刚太后还金口玉言,说只要姜嬉选了夫婿,便能应允她一个请求。顾涟衡已经知道她要请求什么,不过是将顾煊完璧归赵罢了。自来从没人从黑水牢里出来还能毫发无伤的,顾煊也不能。“朕如果不允呢?”顾涟衡捏着金樽,看着里面的琼浆玉液,幽幽问道。姜嬉眼角有些酸涩,道:“自古以来,孝字为先。太后允臣女一诺,陛下若毁诺,天下人又要如何看待天家?天家又该如何叫人信服?”她说完,转向太后,磕了三个响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臣女,与厌夜王顾煊两心相许,请太后成全。”她再三拜道:“臣女姜嬉,与厌夜王顾煊两心相许,请太后成全。”“臣女姜嬉,与厌夜王顾煊两心相许,请太后成全。”……殿中只有她柔婉的声音回荡,倔强得像开弓的利箭。太后摇着头,凹陷的眼中泪光闪烁,仿佛突然老去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