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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手足情深有利有弊(03)

    

十一、手足情深有利有弊(03)



    03

    需要去官署时,每日两三个时辰煎熬无比,一旦回家浪荡,时间如指间流沙,流逝得飞快。不知不觉,李成平的闭门思过即将结束,李令之的风寒也完全大好。

    熙山没有召唤的意思,舍人厅同僚们也没动静,李令之回过玉华的慰问信,开始烦恼自己在哪儿似乎都显多余,赌气时甚至想,干脆告假说病重,一气挨到女皇回銮算数。

    天幕四合,阴霾沉沉地吞噬泛紫的晚霞,绵连的鼓声浪潮般由承天门向外奔涌,四通八达,响彻上京一百零八坊,流向十二座城门外广阔的天地寰宇。

    闲人兄妹在家无所事事,率侍婢等玩儿了一下午叶子戏。

    裴珣赶在闭坊前踏入淮南王府,二人方才偃旗息鼓,面面相觑,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庆幸——还好没叫御史抓现行!

    李令之叫人送来晚食,见裴珣略带倦色,下筷如有神助,难免有些同情。

    时下御史台除了台主宋持,基本没有高龄官员,实在是干这行平时忙,遇到事更忙,太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中老年栋梁经不起摧残,万一忙到春蚕到死丝方尽,没人干活不说还得抚恤,不如从选官上就尽量避免意外。

    宋持是个特例,女皇喜欢御史盯牢臣下而不喜欢他们给自己的添堵,他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方面做的很好。

    李成平见怪不怪道:“又忙得吃口饭都来不及?”

    “沧州罪官押解入京,有两个分在御史台狱,明天还接着问。”裴珣简短地说。

    李成平有些遗憾,“那今晚不能喝酒啦。”

    裴珣难得不和煦地白他一眼,“本来就不能喝,明天什么日子?”

    从先帝逆推的一串祖宗生卒年月霎时涌入李成平脑中,可没一个冥诞将近啊?

    还是李令之先反应过来,喜道:“哥哥的思过期满啦!”

    裴珣点头道:“不错,淮南王殿下该去当值了。”

    李成平却不如他俩兴致高,摆弄着筷尖,懒洋洋道:“宗正寺又不缺我一个,便是我不在,张少卿和徐少卿依然做的挺好嘛。”

    身为御史台官,裴珣的消息极其灵通,张嘴就报出两桩宗室新状况:“康王家嗣王妃今晨过身,弋阳县公三子婚期将近,你身为宗室长者,出面cao劳是分内事。”

    李成平一下子就头大了,不高兴地嚷嚷:“什么长者?年纪不长,辈分也不长,八竿子打不着的老贼小贼个个想我没脸!”

    在京的所谓亲戚,过继前早出五服,过继后也至多同样系出高祖,他好好一个风华正茂的小郡王,成日奔波琐事,性子都婆妈扭捏了,做宗正委实没意思。

    李成平越想越悲从中来,闷闷不乐饮苦茶两杯。

    裴珣的提醒又轮到李令之,“善慧捎来圣人口风,道是回銮前,你要么去东宫侍笔,要么来御史台兼做令史,反正不许回洞玄观修仙。”

    乍看给了选择,其实根本没得选。

    谁会去御史台打下手啊?

    没俸禄纯白干,还要忍受压抑的工作环境,太想不开了!

    “我去东宫。”李令之忍痛说道,“可那边有天生一对在了呀。”

    李成平和正经才俊们无甚交情,闻言愣了一瞬,回过神乐得喷笑,“别说,他俩积怨那么深还天天一块儿当值,涵养不一般,真正是天生一对。”

    裴珣制止他将要出口的嘲弄,无奈道:“从南离得远,你平日还是当心些,别太顺口了。”

    见她应了声,依然若有所思,李成平凑近道:“怎么啦?要是实在不想去,就请假算了。”

    李令之摇了摇头,踟蹰道:“倒不是不想去……只是头一回留京,东宫连长龄都清闲,想不出要做什么。”

    御史台公务繁忙,主官是个病秧子,常年留守,两位中丞里裴珣相对年轻,也就更多费心主持细务,他不用找事做,事自然会找上他。

    至于李成平,他是个逍遥自在的吉祥物,宗正寺张少卿跟去了熙山,留下另一位徐少卿打点上下。

    两人从没想过这样的烦恼,不由对视一眼。

    李成平拍了拍她后背,满不在乎道:“别多想,时常去长龄那儿转转就好。”他扭头问裴珣,“柳三和赵九最近在干嘛?”

    裴珣不假思索道:“陪太子读书。”

    李成平摊手,“樱时你看,人家做侍讲多心安理得,你又不自在什么?真要寻事做,要不认真去读一阵书,前段时间不是还苦恼行文不行吗?”

    裴珣道:“从南说得不错,挂进弘文馆就好。”

    “好什么呀?”李令之更发愁,“弘文馆生与授课直讲多半一起随行熙山,留下些较真的学士。我只读三两个月,怕人要说我不尊师重道。”

    李成平难得出个正经主意,兴冲冲指点迷津:“你去挖长龄的角嘛!以本官充经筵的好几位,哪里个个天天给太子讲课?不定是谁,就说趁休养请教一段时日,用不着扣头拜师。”

    裴珣也帮忙拎出来一位他认为最合适的人选,“弘文馆总领杨学士年纪大,常年在馆里,你若能得他指教,即便没有师徒之名,日后也大有好处。”

    李令之吃了一惊,“杨学士……太傅啊?”

    李成平也诧异,“杨老?我还以为他已经荣养了呢。”

    裴珣无语,“学士潜心治学,每旬会给东宫讲一次课。”

    杨学士杨茁,乃是朝上一位知名老神仙,少年时姿若濯濯春柳,年过古稀依然以清古风仪著称。

    战乱动荡年间,即便皇族性命也不过草芥,无数馆藏亦随宫城付之一炬。国朝新复,即下旨征召士人修书,人的记忆只一代便灰飞烟灭,文字若能幸存,则于王朝崩溃后百世流芳,即便不能留名,参与也是一件幸事。

    杨茁经越州知州举荐,入朝却进了国子监,以本职兼入史馆。原因无他,只因年未不惑的杨先生,硬是在朝不保夕的乱世中混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名士,以教书出名。

    杨氏一方望族,出过宫妃与宰辅,温齐乱军当初造反搞得如火如荼,其中的“齐”碾过杨氏故里,拿士族杀鸡儆猴,族人差不多就此死绝。上京族人南奔,不幸也幸运,留下一根光杆儿,就是杨茁。

    他少小即有敏慧之名,迁居时历经离丧,长大没出仕,开馆收些学生而已。最早只有孩童,渐渐也有成人,越州偏安东南,局势还算安稳。

    乱世士子几乎无人淡泊名利,四散求官,反而打响老师盛名,杨茁人在江左坐,名士招牌从天上来,入国子监后做得是讲经老本行,教了一辈子书,名声很好。

    也是老神仙年高,国子监里年轻人热血方刚,女皇唯恐有不着调的家伙将人气出个好歹,正好太子近年加经筵,索性调去弘文馆,以太傅总领。

    世上有些人光杵在那儿就让人向往,杨茁身为国朝士子典范就是其中之一。若无裴珣提议,李令之压根没想过这个人选——实在不敢高攀。

    裴珣见她迟疑,意有所指瞥一眼李成平道:“你哥哥同学士相熟,请他去说情,不怕学士不收。”

    李令之恍然道:“听说你们去国子监那两年,哥哥很受了点关照。”

    李成平脑瓜子都被调侃得抽疼起来,作势要捂耳朵,“放过我,一想到杨老我就腿软。”

    明帝朝贡举改制,身边女官登制科三等,以近臣入外朝,开女士子参考先河。官学由此加收女学生,各官学之间一并加深连接,太学、国子学中的上生可入显贵云集的弘文、崇文两馆旁听,两馆生也需定期入国子学交换,以此作为鞭策。

    彼时无忧无虑的齐国小公主被亲妈扔去国子监做了三年女学生,后来对小辈也如法炮制。

    裴珣无论到哪里都适应良好,自然门门优等。玉华公主无心向学,没多久直接跑路,回宫中由皇夫开小灶。最倒霉还是李成平,他已挂入宿卫轮值,快快乐乐去做武夫了,没想到又给抓回来读书,还因为靖王和杨博士打过招呼,得到了根本不想要的特别关照。

    封王时听说敕造王府选址在务本坊,李成平差点直接跪女皇跟前,只求换个地方。

    裴珣含笑劝道:“从南,你替meimei请托,可比太子去说情合理。”

    李令之也凑近去抱他的衣袖,“哥哥,帮帮忙嘛。”

    李成平不大见她卖乖,受的少,于是毫无抵抗力,昏了头自然满口答应,“好好好,我这两日就上杨府一次。”

    转念回过味,李成平从昏昏然清醒,只怪一旁有裴珣施压,此人天生善人相,不笑而笑,审犯官也能保持和风细雨,老友叙话一般悠悠淡淡,是他道行不够,违抗不得。

    李成平拧眉道:“别抱太大希望,杨老自关门弟子去后就不大露面啦。”

    裴珣却不担心,反而以为十拿九稳,“弘文馆前月失火,最近从各署叫了不少书令史去,正是缺人的时候。”转而和颜悦色地嘱咐李令之,“别小瞧整理旧档,迂的人真能当成去抄书,你正做着舍人也明白辞令之重,多看看能学到不少,以前没做过正字和校书的人可进不得政事堂呢。”

    李成平看不得他的仕途经济,嘲弄道:“要教她学出宰相才,宗彦你先做宰相再说啊。”

    裴珣不急不恼,笑吟吟拱手:“臣借淮南王吉言。”

    “能身体无恙,少点心事,我就谢天谢地啦。”李成平不耐烦地挥挥手,端正容色看向他meimei,“樱时,别管他那些,咱们就一句话,全听圣人的。”

    李令之抿笑颔首,叫人去拿投壶与细箭来,正色道:“明日就要去坐监,今晚不喝酒,索性多玩会儿。”

    “叶子戏我算不过你,投壶可就看我的了。”李成平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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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与李,宝与黛

    樱妹:谢邀,本人已出家,请祝我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