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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是在自己任内,哪里像现在,全都恨不得在任内让自家儿子考个进士回来,而且还不能是三甲!而没有张居正首肯,沈懋学冯梦祯就算再东南名士,名次会这么好?想着自己三年前也算既得利益者,汪孚林这腹诽也就是一闪而过。而且,汪道会在他看完榜单之后,立刻沉声说道:“谭部堂的病恐怕拖不了几天。”汪孚林之前听两个门房打赌的时候,就知道谭纶的状况不容乐观,可如今真正确定这么一个消息,他还是觉得心头沉重。汪道昆能够在朝中站稳脚跟,谭纶出力很大,更何况这位一旦病故,兵部尚书的位子很可能就要落到王崇古手中,汪道昆这个侍郎恐怕就要在对方手里讨生活,这简直是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尽管兵部侍郎是可以外放为总督的,但只要兵部尚书是王崇古,汪道昆跑到哪当总督都难以省心!当然,汪道昆眼下和张居正的关系还没那么糟糕,未必一定就怕了王崇古,但这年头有背景有手段有能力的上司,要挑下属的错处实在是太容易了,汪道昆又不是谨小慎微到无差错的圣人。知道汪孚林虽是晚辈,却是汪家下一代最出色的人物,从智谋胆色来说,比自己和汪道贯还要厉害些,因而汪道会接下来就说起之前叶钧耀出过的主意,以及汪道贯因此想到,可以把辽东巡抚张学颜放在廷推的人选上。然而,他话音刚落,突然就只见汪孚林使劲拍了一记书桌。“原来如此,上了张四维的大当,敢情他会试的时候没给仲淹叔父阻路是打着这主意!”见汪道会先是有些不大理解,继而就开始攒眉苦思,到最后一下子惊觉过来,汪孚林就知道汪道会也明白了。阻人道路,就相当于不共戴天之仇,而张四维在此次会试主考官的时候取中了汪道贯,那么就是汪道贯的座师,汪道昆不说投桃报李,改弦易辙支持王崇古,那么也至少得在兵部尚书的廷推上保持沉默,否则在旁人看来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免不了要权衡一下汪道昆的政治品质。“难不成这就木已成舟了?”汪道会只觉得之前听到汪道贯杏榜题名时的欣喜完全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烦躁,“要知道,大哥之前已经给张学颜写过信了。”这一次,汪孚林终于免不了脸色发黑,心情大坏。而且,张四维刻意在许国之子和汪道昆之弟中只选了一个,不是他多疑,十有八九就有鬼!当初他游历辽东的时候,张学颜是利用过他,但他也利用过张学颜,两边勉强算是扯平了,但张学颜看在汪道昆当年视察过蓟辽,打过交道,又是张居正心腹的份上,对他表现出的善意居多。可真正要说,他还宁可继任兵部尚书的是他在广东的老上司凌云翼,这还是汪道昆张居正的同年呢!可要是汪道昆已经向张学颜卖过好,而在兵部尚书的廷推上却又缩了回去,那么恐怕就会彻彻底底得罪张学颜。单看张学颜怎么秉承张居正的意思对付前任辽东巡按御史刘台,就知道此人的睚眦必报了。汪道会犹豫片刻,开口说道:“孚林,大哥出宫估计至少得两三天,你看……”“叔父,一会儿无竞若是带着金宝回来,且让金宝等一会儿,我先去谭家看看谭尚书。不论怎么说,当初我的表字是他起的,既是回京,怎能不去探病?至于我之前让林管家关了的两个门房,劳烦你对伯母说一声,就说他们得罪了我,不必立刻发落,等我回来再说。”说到这里,汪孚林心里不由得默默祈祷了一句。只希望谭纶还能保持清醒,否则就真的难办了。第七五五章遗折和私信汪孚林之前随着汪道昆来过兵部尚书谭纶的宅邸几次,但如今再来,他就只见这座规制不算太大的宅邸门庭冷落,就连门房也仿佛带着几分颓然和倦怠。只带着一个随从的他下马上前,才通报了姓名,那门房便面露讶然,盯着他端详了好一阵子,突然拔腿就往里跑,竟是连一声交待都没有。猜到谭家是因为谭纶的重病而有些乱了方寸,他也没太在意,由得自己的随从在栓马柱上栓了马,自己便站在那儿发起了呆。好在没过多久,那门房就带着一个中年人快步迎了出来。才一打照面,那中年人便拱了拱手道:“汪侍御,才听说你要回来述职的消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回京了。只不过家父卧病在床已经不是一两日,恐怕不大方便见客。”尽管这最后半截话说得有些支支吾吾,但汪孚林既然知道来的应该是谭纶的儿子,也就是谭家能做主的人,他便诚恳地说道:“谭公子,我今天才刚回到京城,获知大司马病了的消息,这才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无论是出于晚辈子侄的立场,还是当初大司马为我取了表字的情分,我都想来探望他一下,哪怕在床榻前站一站也好,还请谭公子能够体恤我这一片真情。”看到汪孚林说完这话后便一揖到地,谭献顿时犹豫了起来。他并不是读书的料子,多年科举却只是个秀才,因谭纶位居兵部尚书,方才恩荫监生,如今是正六品太常寺丞,两个年岁小一些的弟弟则是去年留在老家争取考举人,落榜之后,谭纶又一直没将病了的消息送回去,直到不久之前连遗表都准备好了,这才命人回乡送信,却是打算替其他儿子求个恩荫,比如尚宝司丞这种正六品却没有实权的京官,同时也希望他挑起家中重担来。所以,知道汪孚林前途还不错,考虑再三之后,他终究觉得一味拦着不近人情,只得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那好吧,汪侍御你随我来。”谭纶无论当年在福建当巡抚,还是在蓟辽任总督期间,全都是姬妾众多,但后来告老还乡的时候就遣散了很多女子,万历初年起复兵部尚书之后,张居正赠的婢女以及旁人送的婢妾,占据了他后院的大半壁江山,因此不免留下了好色的名声。如今走在其中,汪孚林不见任何莺莺燕燕,哪怕是进了谭纶的卧室,他也愣是没见到哪怕一个服侍的丫头,心里不禁颇有些狐疑。难不成是谭献还不等谭纶去世,就先越俎代庖把这些女人都给送走了?靠墙的床拉了半边幔帐,汪孚林跟着谭献上前,这才看到谭纶正躺在那里,仿佛正在昏睡当中,气息微弱,显然这病已经非常沉重了。尽管他来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如今眼看这么一个曾经叱咤风云,威名赫赫的长者却沦落到这番样子,他着实感到心情沉重,别的那些心思也不由得都放下了。静静站了片刻,他心头压着无数想说的话,最终却化成了一声叹息。多少风流人物,到老也就是这样缠绵病榻,奄奄一息,却也难怪无数明君依旧难免执迷于长生之术,难以自拔。他凝神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