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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到回应,他日夜都惴惴不安。半夜里,他毫无缘由地突然惊醒,再也无法入睡,干脆去厨房倒水,脑子里仍然在琢磨喻宵的事,莫名地心神不宁起来。他想得出神,水杯里的水满溢出来淋在手上也无知无觉。收到顾停云前几天发来的第一条短信时,喻宵就给顾停云设置了免打扰,并关闭了短信通知。那一个小小的绿色图标长久地沉寂着,好像只要不去点开它,他就能避免沉湎于过往。他向来固执,下定决心不再回头,就真的不再回头。要是一步一回头,人生那么长,那么多遗憾,他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走到今日。天蒙蒙亮的时候,雨总算停了。众人不敢在这里久留,很快便收拾行装重新上路。进入夏季,温度渐高,山上开始融雪。一路上,他们遇上了数起雪崩,好在规模不大,没有阻碍他们前行。走了四五里路,众人耳边蓦地炸起一道重物崩塌的巨响,紧接着,头顶大块的积雪便轰然砸了下来,雪沫翻腾而下,霎时间扑面而来。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纷纷慌了神,背着包扛着器材四处乱窜,有的人摔倒在雪地里,衣衫都被冰冷的雪水浸湿;有的人失足沿着山坡直直往下滑了数百米,紧赶慢赶才重新回到队伍里。这惊天一响拉开了多雄拉山大规模雪崩的序幕。之后的一小时里,四面噼里啪啦的雪崩声响遏云霄,天色灰蒙,如一个硕大的囚笼一般,把所有人都禁锢在这一方阴森可怖的囹圄里。阵阵闷雷如鼓点般击打在每个人急速跳动的心脏上,又像是死神逼近的号角,一声接着一声,是残酷的倒数计时。连续的雪崩阻断了前进的道路,人们的恐惧彻底被勾了起来。他们双腿陷在雪地里,难以行动。有人求救,有人哭号,有人吓得呆若木鸡。从天而降的大块积雪险些掩埋了其中几人的身体。他们拼尽全力互相救援,借着越来越微弱的手机信号向外界发出求援信息之后开始作困兽之斗,能拖多久拖多久。夜色降临的时候,队伍几乎已经弹尽粮绝。男人们从背包里拿出啤酒,想要用酒精来温暖身体、振作精神。在大自然的不可抗力面前,生命显得那样脆弱而渺小。喻宵听着耳畔呼啸的风声,心里空茫一片,没有恐惧也没有挣扎,反而很平静地想,如果这里就是他的墓xue,那么他甘愿把生命交托这座巍峨的雪山,身躯埋葬在茫茫雪地里,撷不息的山风作流动的血脉,拾岿巍的山石作无字的墓碑。他在冰冷的雪地里站了太久,全身的力气都被饥饿抽空,双脚已经失去了知觉,无法再前进一步。这是他们生命中最长的一个夜晚。在漫长而绝望的等待之后,有人选择了缴械投降。互相劝慰的话语也渐渐地止息了。人们再没有精力和心情说话,天地间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远远地,拉格那边的天一点点地亮了,泛起一抹久违的鱼肚白。然而救援他们的人依然没有到来。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这或许是他们此生见到的最后一个黎明。喻宵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了屏幕。跟其他人一样,他的手机也早就没了信号,电量也见了红。他深吸一口气,点开短信图标,最上面的一个头像旁边有一个蓝点。他没有看文字栏显示的是什么内容,直接点了进去,接着满屏的文字框便争先恐后地挤进了他的视线里,一段接着一段,连成一封长信。他从最上面一条开始逐字逐字地,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舍得漏过。那是他从来没敢奢望过能从顾停云那里听到的话。“你在那边干什么?拍摄还顺利吗?我很想你。”“什么时候回来?”“今天阳光很好,我把你的枕头被子抱出去一起晒了。你回来的时候,保证没有霉味。”“对不起。我在等你回来。”“你走的那天,我其实下楼去追你了。差一点点就追上了。”“对不起,阿宵,你看看我,我在等你回来。”“喻宵先生。我要是知道我现在会这么喜欢你,恨不得那一年在便利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向你表白。”“我第一次,这么想要跟人分享我喜欢的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阿宵,我喜欢你。迟到了太久,对不起,我喜欢你。我浪费你太多年了,我是个胆小鬼,对不起。”“你再看看我,好吗?我只最后再问你要一件东西。除此之外,从今往后你什么都不用给我,所有东西都由我来给你。这些年里,你想要的每一件,我都加倍地双手捧给你。我只想你回来,我只要这一件。”“阿宵,其他我都不在意了。我只想知道,无知无觉地霸占了你那么长一段岁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转身离去、没能在对的时间将你的心意奉若珍宝的我,这样一个愚蠢的、迟钝的、优柔寡断的我,还能不能,成为关于风花雪月的、你脸上显而易见的心事?你还会不会同意我,用我在爱上你之前的乏善可陈的过往,和爱上你之后灿若星辰的余生,为你写一首冗长但认真的情诗?”“我可以成为你不必隐瞒的每一个梦里的主人公吗?”“我可以成为那个跟你一起把故事写完的人吗?”“我可以成为这世上最爱你的那一个人吗?”“我可以,给你一个永不会离散的家吗?”“我在等你回到我们的家。我爱你。”喻宵把这些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纵横的泪,快速地回复了一条过去。意料之中,发送失败。然后电量耗尽,屏幕归于寂静的漆黑。从十六岁到二十九岁,从眼神懵懂的青葱少年到四顾茫然的而立青年,四千多个日日夜夜,走遍无数的山川湖海,看过无数次日升月落,人间高楼起,桑田变沧海,他心之所向唯有一人,好梦里浮现的只有那一个日渐模糊的面容。那是他在少年时代做过的最温暖、最虔诚的一个梦。很久之后的后来,他与他的毕生所爱在人海中重逢。然后,他终于知道他的名字。N市,省电视台大楼,新闻中心。漆黑如墨的夜。“可以告诉我具体地址吗?”“什么?”“……雪崩?”“请带上我。我必须去。”“谢谢您!”“停云。在多雄拉山顶与天光云影擦肩而过的千万个瞬间里,我在想着你。”那条没能发出去的短信如是写道。喻宵仰望着被染上一层灰绿的天空,忽然觉得,他不能在这里就停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