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与冰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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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o刚到小镇还不到三天,她说要请我喝可乐,却连便利店在哪都不清楚。我领着她走到镇东小饭馆旁的自动贩卖机,让机器吐了两听可乐给我们庆祝合作。 “为什么不去便利店?应该要离得更近吧。” “凯缇娅那帮人会出现在那片,想省点麻烦。” 我试着扳开汽水盖,leo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凯缇娅——她们会收保护费?” “是抢钱才对。” 掀不起来扣环。我皱起眉看着已经弄红了的手指,甩了甩手。 “打不开吗?” leo这样问道。我叹了口气承认,leo便走过来,从我手里拿走可乐,轻而易举地将扣环掰开。 “谢了。” 我拿回可乐啜了一口,绵密的气泡浮起又破裂,窸窸窣窣的响声回绕在耳边。 我下意识舔了舔瓶口。leo瞄了我一眼,然后又转过去,侧身靠在自动贩卖机上:“凯缇娅就没遇见过绊子吗?” “你太高估我们了。”我走近她,一起靠在贩卖机上,“凯缇娅家里是镇上的矿业公司,家里人常去出差,给她留下一堆钱。凭着钱她才建立起自己牢不可破的团体,不然谁鸟她。” “听上去她不缺钱。”leo慢慢地喝了一口可乐。 “嗯,显然她缺脑子,不知哪根筋想到了霸凌这一出。” “有人建立过所谓的反抗组织,但势力单薄,组织松散,凯缇娅那帮人又恶劣至极,不出多久就不攻自破了。” “那之后很少有人再反抗,大多都是交了钱草草了事。” “老师呢?” “……就像塔瓦娜一样。” 我眼神游移,意识到她还不清楚那帮人对塔瓦娜做了什么,正要开口时便瞥见不远处正往这边来的一帮人,看不清模样,但夕阳给领在前边那人闪亮的金发又镀了一层柔和的红。 “快走!”我意识到不对,把可乐扔到垃圾桶里,一把捞起地上的书包。包里的棒球棍却一歪,不小心打到了贩卖机上。 贩卖机发出警报声,那帮人开始跑过来。 “怎么说到谁谁来。”我焦急地往前跑了两步,一回头却看见leo还在原地慢吞吞地喝了口饮料,然后才拎起书包,准备赶过来。我恨铁不成钢,又回头几步拽住她的手,让她跟着我跑起来。 “去romantic,就在前边。他们不会明着动手。” “romantic?” “一家餐馆。” “但是会被堵门口吧——”leo拖着长音,边跑边扔汽水罐,对着垃圾桶做了个标准的单手投球动作。 哐啷。 “现在没空玩了吧喂!”我对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有些恼。 “抱歉抱歉,现在我会努力跑的。” “被堵也没办法了,先躲一阵吧。” 餐馆近在眼前。Romantic的招牌是霓虹灯做成的,正闪着红粉色的光,R字母的尾巴勾长长一道。 “进去。” 餐厅门被推开,铃声响起,我和leo迅速躲进去,找了个座位坐下。 前台一眼便看出我们是在躲人,却也懒得干涉,只把菜单往我们桌子上一放:“不可以干坐着,随便挑点吃吧。” 我与leo面面相觑。凯缇娅正在门外堵着,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怎么办?” 正思索着解决办法,那个前台小姐便已经走到门口,冲着凯缇娅说:“不要堵在这里影响我们做生意。” 真是意外之喜。我喜上眉梢,看见凯缇娅那帮人狠狠剜了我们一眼,不甘心地走了。 “看来他们盯上我们了啊。两份奶油冰激凌,谢谢。” leo已经开始点餐了,完全不在意菜单里标注的一份15¥的样子,泰然自若地付了钱。 “钱我明天给你。” “不需要啦。” “你不缺钱吗?”我终于问出疑惑。她看上去花钱很大手大脚,不太在乎物质的样子。 “倒也不是……只是有点闲钱而已。” 我知道那么多其他人的传闻,关于她的信息自然也了如指掌。我清楚她是孤身一人,自己办理转学,尚且没有工作,父母成谜,又是哪里来的闲钱够让她不必在乎物质? 我没有深入追问,但疑问好似都浮现在我的脸上,leo自顾自地说:“父母留给我的罢了,我就是凭着这些闲钱置办了这条腿喔。” “留”给她的。我敏锐地捕捉到留这个字眼。 leo主动提到了义肢——我一直怕触到她逆鳞,尽管好奇,也没能来得及问。 真是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疑点。我决定稍微试探一下,“你父母去世了?” “是啊。”她非常轻松地说,我有些愕然。 “我母亲在生我时死了,父亲则是因为家里意外起火,死掉了。” “……抱歉。”我自觉地退缩。 “没事,我不介意和你分享这些事,但不要乱传我的事情喔。” leo忽然眨眨眼,直视着我,像是要看穿我的心。 “……不会的。”我深谙祸从口出。 “那就好,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leo笑笑。 我回以这份尚且是问号的信任沉默。冰激凌被端上桌,我拿起勺子,舀下甜筒的尖尖吃了一口,是淡淡的甜味。 “你好像很了解镇上的事。无论凯缇娅还是塔瓦娜老师。” “……只是搜集传闻而已。知道的多了,你就会知道该避开谁——又该投靠谁。”我坦率承认。“只是我很幸运,之前一直没被盯上。” “这样啊。”leo说,“你看上去不是会自己主动惹麻烦的类型。” “我完全不是那类的。”我肯定地说。 “但你今天就主动惹了塔瓦娜这个麻烦啊,ich。”她忽然开始叫我的名字。 “这不一样,leo。”我回敬。 “好啦,放轻松,其实我只是想说,ich是个好人喔。” “……那还真是谢谢。” “正因为ich是个好人,所以我们除去是合作关系,再交个朋友怎么样?” 我一顿,“可我还不知道leo是什么人呢。”我眨眨眼,“这样可不公平。” 我不擅长交朋友,也很少信任什么人——合作关系已是我迈出的最大一步,leo却忽然拉近了距离。 “好吧。那就让暂时成为谜的leo小姐只做下属吧——”leo看上去不打算对我再说些什么了。 “但其实我对你也一无所知呢,家庭,人际关系,过去,一概不知。所以ich别觉得自己吃了亏,我会生气的哦?” 我蹙眉,想说不是这样的,片刻后却只憋出一句——我也一样。 leo挑眉示意我说下去,她湛蓝的眼睛里充满鼓励。 我的嘴唇动了动,“我没有父母,是在镇上的疗养机构长大的。”我的声音很小,嘴像是不听使唤,微弱的声音黏糊糊的,“我是被寄放在医院门口的婴儿。” “……好噢,我知道了。”leo的眼神柔软下来,她的眼睛弯弯的。我赌气一般沉默了,在一段时间后——“差不多也该回家了。”leo将脆皮塞入口中后,她这么说。 “嗯。”我像是已经耗费完了能量,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先走了,保重。”见我没有一起走的意思,leo单肩背起书包,拿纸巾擦了擦嘴。 “好。”我闷闷地说。 leo起身走到门边,在推开门时她回过头,“谢谢你啦。” 谢什么啊,请喝饮料吃冰激凌的明明都是她。 leo利落地转身走了。 我呆在原地,咬了一口脆皮嚼啊嚼,想着刚刚自己说出的话,有种失真感——为什么就因为赌气,被她一刺激,就说出来了? 虽然我的情况在镇上是众所皆知的事,却依旧有一种哪里吃了亏的感觉,完全做不到leo说的“不要觉得自己吃亏”。 我和她,对于彼此来讲都是谜。那就这样就好了啊,为什么还要撕开血淋淋的皮rou,亮出伤口给对方看? 我想到她漂亮的真诚的眼睛。 ……真令人困扰。